那人話音剛落,馬上就有人接話。
“是啊,那天我聽得真真的,誰說要錢了?”
“現在學校本來就有走讀的孩子,也沒聽說哪個要錢的。”
“小霜現在是村乾部,侄子符合規定就能入學。”
這件事還真不是什麼秘密,畢竟每年其他村子來辦入學的也不少。
那天徐霖是在開會之後問的校長,所以不少老師都聽到了。
徐建東聽著這些人的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退下來,把工作給了兒子,已經不過問這些事了。
他想著徐霖再怎麼樣,自家姐姐的忙肯定會幫。
誰逞想,他幫忙是幫忙,竟然還要這麼多錢!
“徐霖,怎麼回事?”徐建東捂著胸口,隻覺得要背過氣去。
徐霖支支吾吾,半天都沒能說出一句話。
大家指指點點,縱使馬鳳芝臉皮再厚,都有些堅持不住。
徐霜握著錢的手都在發抖,她深吸幾口氣才勉強能開口。
“之前的錢還我,我給了你一張大團結。”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馬鳳芝抱著兒子,直接坐在地上拍大腿。
“這家哪有錢啊?徐霖還是用了我的嫁妝錢,哪來的錢?”
“你天天哭窮,從家裡拿走那麼多錢,還和我要錢?”
錢到了她的手,她怎麼可能給出去?
徐霖第一個月工資還沒給,公婆還和她要生活費,她才不給錢。
剛才她都看到了,郭憲坤一出手就是五十的紅包。
她家雲飛說的沒錯,這些錢就都應該給自家。
一個死丫頭片子,憑什麼花這麼多錢?
要不是上次老公公偏袒,她說不定還能拿到更多錢!
想到自己兒子是老徐家的獨苗,想到徐霜不過生了個女兒,她越想越覺得自己有理,說話也難聽起來。
“徐霜就一個破鞋,當初就沒給彩禮,郭憲坤,你把彩禮錢都拿來!”
她說著就要去推搡郭憲坤。
要不是當初徐霜要結婚,徐家肯定會給她更多彩禮,這都是徐霜和郭憲坤的錯。
徐建東上前一把扯住她的胳膊,“你!”
可還不等他說話,兩眼一翻,直接暈死過去。
眾人見狀都嚇了一跳,郭憲坤趕緊把女兒交給徐霜,扛著嶽父朝醫院跑去。
搶救室門口,徐霜抱著女兒安慰低聲抽噎的周淑萍。
徐霖和馬鳳芝怕花錢,根本就沒敢來。
還有幾個和徐建東交好的老師過來幫忙,走廊裡一時間愁雲慘淡。
搶救室的燈熄滅,醫生推門走了出來。
郭憲坤趕緊走過去,“大夫,老爺子怎麼樣?”
“突發高血壓,幸虧平時身體好,不然就懸了,以後不能受刺激了,知道嗎?”
聽到醫生的話,所有人這才鬆了口氣。
可看著吸氧,又打著吊瓶的徐建東被推出來,徐霜沒忍住,還是哭了出來。
郭憲坤在一旁抱著她的肩膀安撫。
徐建東此時已經醒了過來,隻是有些虛弱。
看到郭憲坤時,他滿眼歉意。
他剛要開口,郭憲坤趕緊攔住。
“爸,你好好休息,家裡沒事。”
徐建東眼神複雜地看著他,然後才點點頭。
看徐建東沒大礙,徐霜這才拉著郭憲坤來到走廊。
“你先帶閨女回去,彆讓她在這了。”
她輕輕撫摸著女兒的小臉,小家夥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還咯咯的笑。
想到徐雲飛的話,徐霜紅了眼眶。
“她臉上這不會留疤吧?”
“不會,就一點紅印,我剛才讓護士幫我掛號了,咱們帶閨女去查查。”
郭憲坤聲音也有些哽咽,想到徐雲飛更恨了幾分。
徐霜有些怔愣地看向他,“你掛號了?”
鎮上看病不便宜,掛號就要幾毛錢,加上檢查開藥,那也要好幾塊。
郭憲坤卻毫不猶豫點頭。
“也不知道有沒有彆的地方傷著,咱們去看看。”
兩人和周淑萍交代了一聲,這才帶著女兒去檢查。
好在小家夥沒什麼大礙,隻是臉上有點破皮。
醫生開了一支紅黴素軟膏,徐霜小聲問道:“不塗行不行?”
不等醫生開口,郭憲坤就連連搖頭。
“不行,遵醫囑,我們都聽大夫的。”
“你這個小同誌挺有覺悟,就是嘛,女兒也要好好對待。”
醫生讚許地看向他。
雖說現在主張生男生女都一樣,可多數人還是重男輕女的。
能帶著女兒來看病的就少之又少,更彆說願意花錢的了。
花了五毛錢買了一支紅黴素軟膏,徐霜握著藥膏,久久沒說話。
醫生的話一直盤旋在她的腦海裡。
女兒也要好好對待。
看她愣在原地,郭憲坤轉頭,“媳婦,怎麼了?”
徐霜抬起頭,眼底還有些濕潤。
郭憲坤歎了口氣將她摟在懷裡。
“都怪我以前做的那些事,這才遭了嫌棄,連累你和女兒了。”
“不是你的錯,他們都喜歡兒子,我知道。”
徐霜吸了吸鼻子,聲音小的可憐。
即便徐建東已經對她很好了,可她心裡清楚,爸媽更喜歡兒子,自然也更喜歡孫子。
所以今天徐雲飛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他們也隻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她低著頭小聲問道:“女孩就真是賠錢貨嗎?就該被嫌棄嗎?”
“誰說的?”郭憲坤低頭看向她,一字一頓地說道,“婦女能頂半邊天,沒有女人哪來的男人?是他們的思想有問題,和女孩沒關係。”
徐霜不敢相信地看向他,她從沒想過郭憲坤能說出這種話。
“你以前不也嫌棄然然是個女兒?”
所以她生了孩子就不受待見,女兒出生之後連個名字都沒有。
甚至郭憲坤還想過用女兒去換錢。
雖然他改了,可這些事情一直都是徐霜心裡解不開的結。
郭憲坤被噎了一下,隨即委屈地看著她。
“媳婦,咱們以前的事能不能翻篇了?以後可不興在閨女麵前說這些,知道不?”
他溫柔地看向徐霜懷裡的小家夥,目光都柔和了不少。
“然然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孩子,我愛她,也愛你,你不用再有懷疑。”
徐霜定定地看向他,漸漸紅了臉頰。
愛?
她和女兒也是值得被愛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