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憲坤氣喘籲籲地跑到河岸邊,小橋上已經圍了不少人。
“小霜,有啥事好好說,不看郭憲坤那王八犢子,你也得看孩子啊!”
“你這還在坐月子呢,可不能見風!”
“你有啥困難就說,咱們能幫一定幫!”
大家七嘴八舌勸著,卻誰都不敢上前。
徐霜抱著孩子就坐在橋上,她隻要稍稍用力,就能跳下去。
河東村這條河水流湍急,人要是跳下去,那多半就要沒了!
“媳婦!”
郭憲坤的聲音都帶著哭腔。
聽到他的聲音,徐霜忽然激動起來。
“滾!你滾啊!我要死了都不能消停會兒嗎?”
“郭憲坤!你這個王八蛋!不能讓我們娘倆就這麼安安靜靜去死嗎?”
她一隻手抱著孩子,一隻手指著郭憲坤。
瘦弱的身子在風中不斷搖晃,仿佛下一秒就要落入水中。
周圍的人趕緊上前要幫忙,徐霜惡狠狠地回頭。
“誰敢過來?我現在就去死!”
她怒吼出聲,嚇得再沒人敢動。
撲通!
郭憲坤直接跪在地上,他膝行著,一步步朝著徐霜的方向走過去。
啪!
“媳婦,我不是個人,你原諒我這一次!”
啪!
“你跟我回去,我一定對你們娘倆好!”
啪!
“我要是不對你們好,天打五雷轟,我不得好死,死無全屍!”
他每說一句話,就扇自己一巴掌。
他的兩頰快速紅腫起來,嘴角也滲出血,可他仍舊不停。
前世他虧欠他們娘倆太多,今生說什麼都要彌補回來!
徐霜緊緊咬著嘴唇,眼眶猩紅地盯著他。
“郭憲坤,你不是人!你說的話哪句是真的?”
“你說你再也不賭了,再也不喝酒了,你哪次不是賭咒發願,哪次你記住了?”
“今天說的都是真的!”
郭憲坤豎起三根手指,“我郭憲坤對天發誓,我要是以後再賭,再對你們娘倆不好,老天爺一個大雷劈死我!”
見狀旁邊幾個嬸子不忍心,都紛紛出聲勸阻。
“小霜,再給他次機會,兩口子有什麼過不去的?”
“就是,他這次看著真不敢了,你想想孩子!”
看到徐霜不再說話,郭憲坤趕緊從懷裡拿出米糊。
“小霜,我真是去買米糊了,給咱閨女吃一口,好歹讓她吃飽飯啊!”
“我沒騙你,我真去買米糊了,媳婦,咱閨女還沒吃過一口飽飯呢!你讓她好歹吃一口!”
他痛哭出聲,想到前世他們娘倆就是這麼死掉的,他的情緒再也控製不住。
不知道是不是父女連心,原本安靜的小家夥忽然低聲抽噎。
徐霜聽到女兒的哭聲,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我可憐的閨女!”
郭憲坤趁機起身,一個健步衝過去,將徐霜和女兒抱在懷裡。
“沒事了,沒事了,媳婦,咱們回家!”
在一群人的簇擁下,郭憲坤終於帶著徐霜回了家。
他不敢耽擱,又燒了水,兌了兩碗米糊糊。
“媳婦,先給孩子吃點?”
他將米糊遞過去,徐霜用力抹了一把眼淚,接過碗開始喂孩子。
太長時間沒吃東西,小家夥一口氣吃了小半碗,臉上也終於有了點血色。
她大大的眼睛看向郭憲坤的方向,然後對著他咯咯地笑了。
郭憲坤隻覺得鼻尖一酸,下意識伸出手要去抱孩子。
啪!
徐霜毫不客氣地拍在他手上,警惕地朝著床裡挪動了幾下。
“郭憲坤!我警告你,彆想打我閨女的主意!”
“你要是敢賣了她!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我死了就去閻王爺那告你,讓你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看著她眼中的戒備,郭憲坤默默後退一步。
他記得,前兩天他喝多了,說前村誰家的女娃娃賣到城裡,換了不少錢,他到時候也要賣了這個賠錢貨。
想到自己說女兒是賠錢貨,他緊緊握著拳頭,恨不得打死自己!
“你,你再敢打我,不怕天打五雷轟?鄉親們都聽到了!”
徐霜看他握拳尖叫出聲,馬上抱著女兒瑟縮在床角。
想到這時候自己的混賬,徐霜對他的怨,他深深吸氣,儘量讓自己的語氣溫柔些。
“媳婦,這還有一碗米糊,你吃了,一會兒和孩子先睡,我從今兒個起打地鋪。”
他說完,直接拿出一床被子扔在地上,隨即又離開了家。
既然老天給了他重活一回的機會,他就必須先改變現狀!
剛才回家的路上,他就已經有了計劃。
現在山裡好東西不少,他以前遊手好閒天天玩彈弓,殊不知這彈弓下也能出錢。
他先來到村邊的林子,找了幾個合適的樹杈,然後又去找王老頭要了一段自行車內胎做皮筋兒。
王老頭也聽說徐霜要跳河的事,又拿出一袋米糊給他。
“車胎白給你,米糊你也拿回去,就算是個閨女,好歹也是條命,是不?”
郭憲坤握著手中的米糊,對著王老頭鄭重其事鞠了一躬。
“叔,這錢我一定會還上。”
王老頭擺擺手,“好好過日子比啥都強。”
郭憲坤吸了吸鼻子,朝家走去。
徐霜聽到他回來,小心翼翼湊到窗前。
看著他在做彈弓,心裡又升起無名火。
家裡都揭不開鍋了,他倒有心思搞這些東西!
感受到徐霜的目光,郭憲坤拿著彈弓走進屋。
“媳婦,我明天就去山裡碰碰運氣,你現在不吃東西不下奶可不行。”
“明兒個我就去乾活賺錢,我一定讓你們娘倆過上好日子!我說到做到!”
徐霜看著他手裡的彈弓沒說話,眼中卻湧起一絲複雜情緒。
他這是要用彈弓進山打獵?
想到他平時遊手好閒的模樣,徐霜直接冷著臉扭過頭。
郭憲坤能去打獵,那真是太陽地裡望星星——白日做夢!
看她生氣,郭憲坤趕緊跟上解釋,“媳婦,我做彈弓不是為了玩,你信我一次。”
徐霜始終沒抬頭,一下下拍著女兒,眼眶紅了又紅。
郭憲坤也知道一時間難扭轉自己的形象,最後隻歎了口氣。
“媳婦,我知道說什麼都沒用,你不用你聽我說什麼,隻看我做什麼。”
說完他轉身出屋去試彈弓。
徐霜神色複雜地扭頭看向窗外。
看他做什麼?
他除了賭,還能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