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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徒法不足以自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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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中淡淡的血腥味,似乎還縈繞在鼻尖。

朱由檢坐在晃晃悠悠的肩輿上,身旁的周鈺的小手冰涼,被他緊緊握在掌心。

他沒有說話,隻是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魏忠賢的哀嚎,小太監的狠厲,拳頭砸在牙齒上的悶響,還有那最後死狗般被拖出去的場景……

這場平淡而又激烈的“鏟除權閹”戲碼,對一位十六歲的少女,屬實是太過刺激了。

但未來又何嘗會風平浪靜呢?

風浪——才剛剛開始而已。

肩輿外,是初秋的宮城。

晚秋的陽光透過薄薄的雲層,懶洋洋地灑在紅牆黃瓦之上,非但沒有帶來暖意,反而給這座巨大的牢籠,鍍上了一層蕭索的金色。

偶爾有巡邏的禁衛軍士卒走過,甲葉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更襯得這宮中一片寂靜。

“陛下。”

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從輿外傳來,打破了這份沉寂。

朱由檢回過神,掀開簾子的一角,看到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太監正躬著身子,跟在肩輿旁,步子邁得又快又穩。

正是剛才在殿外候著,後來又親手結果了魏忠賢的那個小太監。

他的臉上,已經沒了之前的恐懼和狠厲,恢複了一個宮中內侍應有的謙卑與恭順。

就仿佛剛才那個將拳頭塞進魏忠賢嘴裡的人,根本不是他。

“何事?”朱由檢淡淡地問道。

“回陛下,廠臣……魏逆已經處置妥當了。”小太監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回話。

“嗯。”朱由檢應了一聲,算是知道了。

他頓了頓,又問道:“他最後,可有什麼遺言?”

小太監的身子似乎頓了一下,才回道:“回陛下,並無遺言,隻是……到死都在掙紮。”

掙紮嗎?

朱由檢心中微微一歎,還以為會有一些英雄史詩或者說梟雄史詩的結尾呢。

他曆史上不是在驛站自縊呢嗎?那次自縊也是如此這般狼狽嗎?

還是說是蝴蝶效應?我到底煽動了什麼翅膀,才讓這位魏大璫心態變化如此之大?

朱由檢的目光落在那小太監的臉上。

他看起來年紀不大,約莫十六七歲的樣子,眉宇間還帶著一絲書卷氣,這在普遍不識字的內侍中,倒是有些少見。

“你可識字?”朱由檢隨口問道。

那小太監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亮光,但很快又被他按捺下去,依舊恭敬地回道:“回陛下,奴婢天啟元年進的內書堂,讀過幾年書。”

“哦?老師是誰?”

“奴婢的授業恩師,是侯恪先生和丁乾學先生。”

聽到這兩個名字,朱由檢心中茫然。

你如果說侯洵、或者侯方域,他是有影響的,但這什麼侯客和丁乾學他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想來應該不是什麼稀有卡牌人物。

但離慈慶宮還有一段路。

剛剛經曆了一場風暴的他也不想再動腦,於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和這個小太監聊了起來。

“他們現在何處,任何官職?”朱由檢繼續問道。

小太監的聲音,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黯然。

“丁先生……是翰林院檢討,就在今年三月,已經故去了。”

他說到這裡,似乎是怕朱由檢誤會,又補充了一句:“丁先生任江西主考時,出的策問題目,觸怒了……觸怒了魏逆,被貶為庶民,回到家鄉後,心中憤懣,不久便……憂憤而死了。”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了些,像是怕被旁人聽了去。

“奴婢和幾個內書堂的夥伴,當時還偷偷湊了些散碎銀子,托人帶給了丁先生的遺孀,也不知……師母如今過得如何。”

朱由檢靜靜地聽著。

他注意到,這小太監在說這番話的時候,眼圈微微有些泛紅。

魏忠賢不過剛倒台,就敢在他麵前,為一個被閹黨迫害致死的東林官員鳴不平嗎?

這位小公公真的好勇。

一個能在關鍵時刻,為了自己前程或者說姓名,毫不猶豫地將拳頭塞進魏忠賢嘴裡的人。

卻也能在私下裡,為了報答師恩,冒著風險去接濟師母。

甚至他本可簡單說先生已死即可,卻還要帶上觸怒魏閹之事,是想要平反嗎?

朱由檢跟著歎了口氣,“魏逆禍害天下,多有清流受害,實在令人不忍。”

他緊跟著又繼續問道:“那侯先生呢?”

“侯先生是河南人,也被貶官為民,如今……應當是在老家。”小太監答道。

朱由檢心中暗道,得,兩個內書堂的老師,居然以前都是反閹黨的。

他看著這個小太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小太監聽到這話,眼中終於抑製不住地迸發出一陣狂喜,但他還是極力克製著,深深地埋下頭。

“奴婢,馬文科。”

馬文科。

朱由檢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毫無印象……

“嗯,朕記下了。”

朱由檢淡淡地說了一句,便放下了簾子,閉上了眼睛。

馬文科聽到這句話,頓時憋得滿臉通紅,卻不敢出聲,隻是緊緊跟在肩輿邊上。

肩輿內,周鈺靠在朱由檢的肩上,似乎是感受到了他身上傳來的安穩氣息,居然淺淺地睡著了。

朱由檢卻毫無睡意。

他的腦中,思緒翻湧。

這就是真實的世界啊。

在前世,作為一個混跡官場多年的人,他也和許多同僚一樣,喜歡聊一聊明史。

但這不過是為了找個話題罷了。

這種閱讀,終究是浮光掠影,附庸風雅罷了。

誰又會去那麼仔細地,記住每一個小人物的名字和命運呢?

高時明、徐應元、王承恩、曹化淳這些有名的太監他能記得。

孫承宗、袁崇煥、毛文龍這些他也能記得。

可天下職位成千上萬,越是低微的職位越是深刻的影響執行效果。

單靠自己腦子裡那點可憐的記憶去找人,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這又不是三國群英傳,找幾個智力100的往城池一放,嘩啦啦糧食就來了,然後虛空征兵平推就行。

一個偌大的帝國,需要的是一套行之有效的製度,來選拔人才,來約束官員,來保證整個機器的正常運轉。

而不是靠皇帝一個人的記憶和喜好。

孟子曰:徒法不足以自行。

再好的法律,再好的製度,如果執行的人出了問題,那也不過是一紙空文。

但出問題的人,又何嘗不是體製推動的呢?

眾人貪,一人不貪,是根本在官場上活不下去的。

他想起魏忠賢的那本賬,想起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

那裡麵的人,是不是中進士的那一刻,也有過為民請命的初心呢?

也不知道自己從信王府帶來的那些潛邸元從,在自己即將建立的這套新規則下,最後能剩下幾個?

會不會,到頭來,這個大明真的就無可救藥呢?

朱由檢的心中,第一次對未來,產生了一絲不確定。

他要走的路,太難了。

思緒之間,肩輿緩緩停了下來。

“陛下,慈慶宮,到了。”

馬文科的聲音,從輿外傳來。

朱由檢睜開眼,眼中的迷茫與思索,瞬間被一片清明所取代。

他扶起身邊睡眼惺忪的周鈺,理了理她的鬢發,溫聲道:“長秋,我們到了。”

然後,他率先走下肩輿,抬頭看向麵前這座宮殿。

慈慶宮,到了。

他的皇嫂,張嫣,就在裡麵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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