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著京都西山。
一輛黑色的奔馳轎車平穩地駛入蕭家大宅的庭院,最終停在主宅的門廊下。
福伯從後座下來,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中山裝領口,臉上的表情是恭敬,眼神深處卻藏著一絲疑慮。
他邁步走上台階,穿過燈火通明的大廳,徑直走向二樓的書房。
書房內,檀香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
蕭振國坐在太師椅上,手中盤著兩顆核桃,雙眼微閉。
他的大兒子蕭長雲和孫子蕭峰,則分立左右,神情各異。
福伯走到書房中央,躬身。
“老爺,二爺,峰少爺。”
蕭振國沒有睜眼。
“嗯。”
蕭峰卻早已按捺不住,他上前一步,急切地開口。
“福伯,怎麼樣了?那個野種是不是嚇得屁滾尿流,不敢接請柬?”
福伯抬起頭,看了一眼蕭峰,然後目光轉向蕭振國,他一字一句地彙報。
“回老爺,請柬,葉先生收下了。”
他停頓了一下,補充道。
“他讓我轉告您,您的宴會,他們……去定了。”
書房裡的空氣安靜了一瞬。
蕭峰臉上的表情是錯愕。
他隨即爆發出笑聲,笑聲裡滿是輕蔑。
“他居然敢來?他以為他是誰?以為我們蕭家是什麼地方,是菜市場嗎,想來就來?”
“爸,爺爺,你們聽到了嗎?這小子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他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他這是自投羅網,自取其辱!”
蕭峰的臉上是興奮。
他開始在書房裡來回踱步,嘴裡不停地念叨著。
“好!太好了!我正愁沒機會收拾他!等他到了宴會上,我要當著所有人的麵,讓他跪下來給我擦鞋!”
“我還要讓他那個殘廢爹和病秧子媽親眼看著,他們的寶貝乾兒子是怎麼像狗一樣被我踩在腳底下的!”
蕭長雲的臉上沒有笑意,但眼神裡卻流露出讚許。
他對蕭振國開口。
“爸,這確實是個機會。我們正好可以借著這次宴會,當著京都眾人的麵,把一些事情徹底了結。”
“讓所有人都看看,背叛家族的人是什麼下場。也順便敲打一下那些有其他心思的人,讓他們知道,我蕭家,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來碰瓷的。”
他的內心想的是,必須一次性把大哥那個廢物一家徹底踩死,永絕後患。
從始至終,蕭振國都沒有睜開眼睛。
他隻是停止了盤核桃的動作,書房裡隻剩下蕭峰興奮的叫嚷和蕭長雲陰冷的話語。
過了許久,蕭振國才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接請柬的時候,是什麼表情?”
福伯回憶著當時的情景,他斟酌著用詞。
“很平靜。”
“平靜?”
蕭振國重複了一遍,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弧度,但又迅速消失。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老爺。”
福伯躬身退出了書房。
蕭峰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蕭長雲用眼神製止了。
蕭振國重新開始盤動手中的核桃,哢噠、哢噠的聲響,在安靜的書房裡,顯得格外清晰。
他的心中有一種直覺,這個叫葉辰的年輕人,或許並不像他兒子和孫子想的那麼簡單。
……
京都第一市立醫院,特護病房。
蕭長風站在窗邊,眉頭緊鎖,他的臉上是擔憂。
他轉過身,看著正坐在椅子上,安靜地為蘇婉削著蘋果的葉辰。
“辰兒,你為什麼要答應他們?”
蕭長風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
“你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嗎?那是龍潭虎穴!蕭家的人,尤其是蕭長雲和他那個兒子,他們恨不得把我們生吞活剝了!”
“他們這次名為宴請,實為羞辱!他們就是想看我們的笑話,想把我們二十多年前受過的屈辱,再重新上演一遍!”
蕭長風的呼吸變得急促,他的情緒是激動。
“我們不去!我們不去還不行嗎?我們躲著他們,惹不起,我們還躲不起嗎?”
葉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將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用牙簽插上一塊,遞到蘇婉的嘴邊。
蘇婉張開嘴,小口地吃下,她的目光溫柔地看著葉辰,又帶著一絲擔憂看向自己的丈夫。
葉辰這才抬起頭,看向蕭長風。
他的眼神平靜,沒有一絲波瀾。
他站起身,走到飲水機旁,為蕭長風倒了一杯溫水,然後遞到他的麵前。
“爸,喝口水。”
蕭長風接過水杯,卻沒有喝,他的手在微微發抖。
葉辰看著他,緩緩開口。
“爸,我們為什麼要躲?”
蕭長風愣住了。
葉辰繼續說道。
“二十三年前,您和媽沒有做錯任何事,卻被他們趕出家門,受儘屈辱。這二十三年來,您們相依為命,吃儘了苦頭。”
“這些債,難道就這麼算了?”
“他們欠我們的,難道不應該還回來嗎?”
蕭長風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葉辰的聲音很平淡,卻像一把錘子,一下一下地敲在蕭長風的心上。
“這次回去,我們不是為了接受羞辱。”
“我們是回去,拿回本就屬於我們的一切。”
“屬於您的尊嚴,屬於媽的公道,屬於我們這個家的所有東西,我們都要堂堂正正地拿回來。”
葉辰的目光落在父親的眼睛上,他的聲音裡帶著一股讓人信服的力量。
“他們以為那是一場鴻門宴。”
“那我們就把它,變成我們的慶功宴。”
蕭長風看著自己兒子的眼睛,那雙深邃的眼眸裡,沒有恐懼,沒有退縮,隻有一片沉穩和自信。
他心中的焦躁和恐懼,仿佛被這股力量慢慢撫平。
他不知道兒子有什麼樣的底氣,但他從那眼神中,看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希望。
他端起水杯,將杯中的溫水一飲而儘。
當他放下水杯時,眼神中的慌亂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份被重新點燃的決絕。
“好。”
他隻說了一個字。
病床上的蘇婉,看著自己的丈夫和兒子,臉上露出了二十三年來,從未有過的安心的笑容。
而此時的蕭家書房內,蕭長雲和蕭峰已經退下。
蕭振國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看著窗外的夜色,眼神晦暗不明。
他拿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接通後,他隻說了一句話。
“幫我查一個人,動用最高權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