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客室內的空氣安靜下來。
張濟民的目光落在葉辰的身上,那句關於基因檢測的詢問,在房間裡回蕩。
蕭長風的表情裡是困惑,他看看張濟民,又看看葉辰,不明白話題為何會突然轉到這個年輕人的身上。
葉辰的臉上沒有絲毫波瀾。
他迎著張濟民探究的視線,與這位國醫聖手對視了數秒。
然後,他點了頭。
“可以。”
他吐出兩個字。
聲音不高,卻異常平靜。
蕭長風愣住了,他想問些什麼,但看到葉辰那安定的眼神,他又把話咽了回去。
他選擇相信這個剛剛認下的乾兒子,儘管他心中充滿了無數的疑問。
張濟民的眼中閃過一絲讚許。
他預想過葉辰可能會有的幾種反應,或是警惕,或是回避,或是質問,卻唯獨沒有想到會是如此坦然的接受。
這種鎮定,反而更加印證了他心中的那個猜測。
他轉頭,對一直候在門外的助手示意。
“小王,進來一下。”
一名戴著金絲眼鏡、氣質乾練的年輕醫生走了進來。
“老師。”
張濟民沒有多餘的廢話,他直接下達指令。
“準備兩份最高保密級彆的生物樣本采集工具。”
他又看向葉辰。
“需要采集您的一份口腔黏膜樣本。”
年輕醫生小王有些詫異,但沒有多問,隻是服從地點了點頭,轉身去準備。
張濟民的目光再次轉向蕭長風,語氣變得溫和。
“蕭先生,為了確保後續治療方案的精準性,我們還需要采集一份蘇婉女士的血液樣本,用於更深層次的基因比對分析。這需要您的同意。”
“當然,當然可以。”
蕭長風連連點頭,對於任何有助於妻子康複的事情,他都絕無二話。
他隻是不明白,為何妻子的治療,需要和葉辰的基因扯上關係。
很快,助手小王拿著一個密封的金屬手提箱返回。
他在桌上鋪開一張無菌布,戴上無菌手套,取出了一套嶄新的、獨立真空包裝的采樣工具。
整個過程嚴謹而肅穆,仿佛在進行一項極為重要的儀式。
“葉先生,請。”
小王將一根采樣棉簽遞給葉辰。
葉辰接過,按照指示,在自己的口腔內壁上輕輕刮取。
做完之後,他將棉簽放回了專用的密封試管中。
小王接過試管,立即用封條將其封存,並在上麵貼上了一個隻有一串編碼的標簽,沒有任何姓名信息。
“老師,樣本a采集完畢。”
他又取出一支真空采血管。
“我現在去重症監護室,采集蘇婉女士的樣本b。”
“去吧。”
張濟民揮了揮手。
“記住,樣本全程物理加密,由你親自護送,交給軍區總院基因檢測中心的李主任。告訴他,這是最高優先級的加急任務,我二十四小時內,要看到比對報告。”
“是!”
小王鄭重地應下,他將裝有樣本a的試管小心翼翼地放入手提箱的卡槽內,鎖好箱子,提著它快步離開了會客室。
房間裡,再次隻剩下三人。
蕭長風看著這一係列他看不懂的操作,心中的困惑達到了,但他依舊保持著沉默。
張濟民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他轉而和蕭長風聊起了蘇婉後續的調養方案,詳細說明了飲食、環境和心理疏導的各種注意事項。
葉辰安靜地坐在旁邊,偶爾在蕭長風聽不懂專業術語時,用更通俗的語言為他解釋一句。
一個小時後,談話結束。
張濟民的團隊先行離開,去為蘇婉製定詳細的康複計劃。
葉辰扶著蕭長風,在醫院為他安排的臨時休息室裡住下。
安頓好蕭長風後,葉辰獨自一人走到了醫院樓下的花園。
夜色籠罩著京都。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巧的耳機戴上。
“破軍。”
“先生,我在。”
耳麥裡傳來破軍沉穩的聲音。
“蕭家的調查,有新進展嗎?”
“回先生,我們的人在江城查到了二十三年前的一點線索。當年,與劉梅在同一個產房生產的,除了蘇婉女士,還有另外兩名產婦。但是,其中一人的資料完全缺失,另一人則在生產後不久就舉家搬遷,不知所蹤。”
葉辰的眼神裡沒有溫度。
“繼續查,哪怕把地翻一遍,也要把那兩家人的下落找出來。我要知道,當年那個產房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是,先生。”
“另外,派人盯緊蕭家大宅,尤其是蕭長雲和他那個兒子蕭峰,他們的一舉一動,我都要知道。”
“明白。”
葉辰摘下耳機,抬頭看向醫院頂層特護病房的方向,那裡亮著一盞溫暖的燈。
他的心中是平靜。
……
另一邊,張濟民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他沒有休息,而是讓助手泡了一壺濃茶。
他坐在書桌前,腦中不斷複盤著今天發生的一切。
那個叫葉辰的年輕人。
他能調動自己和整個專家團隊,這背後需要通天的能量,絕非普通人所能及。
他麵對蕭長風時,眼神裡流露出的那種混雜著親近、心疼與克製的情感,不像是一個剛認的乾兒子該有的。
還有,那份二十多年前的、漏洞百出的生產記錄。
最後,是他麵對基因檢測要求時,那份超乎尋常的坦然。
所有的線索在張濟民的腦中交織,彙集成一個幾乎可以確定的答案。
那個被診斷為患有嚴重法洛四聯症,被認為早已夭折的孩子,根本就沒有死。
他不但活了下來,還以一種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式,長大了。
他就是葉辰。
張濟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感到了一種興奮。
這不是八卦的興奮,而是一名醫者,在無限接近一個被謊言掩蓋了二十多年的醫學真相時的興奮。
他同時也感到了一絲沉重。
他能猜到,這背後必然牽扯著一樁巨大的陰謀和豪門恩怨。
這個年輕人隱瞞身份,恐怕不僅僅是為了保護他父母那麼簡單。
他是在布局。
而自己,以及自己所代表的醫療力量,似乎也成了他局中的一環。
張濟民並不反感成為棋子,他隻希望,這盤棋的最終目的,是為了治病救人,是為了讓真相大白。
他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指針正一分一秒地走動著。
他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那份由龍國最頂尖基因檢測中心出具的,一錘定音的報告。
他有一種預感,那份報告的送達,將是京都一場巨大風暴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