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細若蚊蠅的“哥哥”，像是一根羽毛，輕輕搔刮著趙奕的心尖。
他看著楚嫣然那紅得能滴血的耳垂，心裡樂開了花，臉上卻一本正經。
“嗯，這才乖嘛。”
他心滿意足，清了清嗓子，那抑揚頓挫的語調再次響起，繼續著七俠的傳奇。
“話說那虹貓藍兔攜手跳下懸崖，並未身死，而是落入了一處深潭之中……”
故事漸入佳境，趙奕講得是口乾舌燥，手舞足蹈。
他一會兒是正氣凜然的虹貓，一會兒是智計百出的豬無戒。
亭子外，不知何時，已經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安國公府的下人。
端茶的丫鬟忘了添水，掃地的仆役忘了揮帚，一個個伸長了脖子，聽得是如癡如醉，渾然忘我。
趙奕講得口沫橫飛，嗓子眼兒都快冒煙了，愣是一口水都沒喝上。
他停了下來，重重地咳嗽了兩聲。
周圍的下人才如夢初醒，看到自家小姐和趙大人麵前空空如也的茶杯，一個個嚇得臉色發白，趕緊道歉賠罪。
很快，新茶奉上。
趙奕端起茶杯，剛要喝，卻又放下了。
他把故事講到了莎麗被馬三娘陷害，廢掉武功，右手被斬斷的關鍵情節，然後猛地一拍桌子。
“今日，就到這裡！”
“啊？”
楚嫣然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正為莎麗的遭遇揪心不已，見他又不講了，急得不行。
下人們也是一臉的抓心撓肝，卻又不敢多言。
趙奕嘿嘿一笑，轉頭看向楚嫣然，那眼神，帶著幾分無賴。
“鶯兒妹妹，你看我講了這麼久，口也乾了，手也乏了。”
他指了指桌上的茶杯。
“你喂我喝一口，我就告訴你莎麗後來怎麼樣了。”
“你！”
楚嫣然的臉瞬間漲得通紅，這次不是羞的，是氣的。
這家夥，怎麼能無恥到這種地步！
“不喂？”趙奕攤了攤手，“行啊，那莎麗就這麼殘廢終生，鬱鬱而終。虹貓他們也被魔教一網打儘，扒皮抽筋……”
“你住口！”
楚嫣然氣得渾身發抖，一雙秀拳緊緊握住。
她看著趙奕那副“你奈我何”的欠揍模樣，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最終，還是屈服了。
她端起茶杯，動作僵硬地送到趙奕嘴邊，那眼神，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幾個窟窿來。
趙奕心滿意足地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茶，嘴裡還砸吧有聲。
楚嫣然猛地收回手，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
“外麵的人都說你嘴欠，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趙奕哈哈一笑，臉皮厚比城牆。
眼看天色不早，他站起身，準備告辭。
“我回去了。”
他轉身便走，沒走幾步，卻發現楚嫣然竟然跟了上來，一直默默地將他送到了國公府的大門口。
看著她那清冷的背影，趙奕摸了摸下巴。
這小妮子，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倒是很誠實嘛。
楚嫣然自己都沒意識到，她目送著那個無賴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站了許久，才轉身回府，臉頰上，不知何時，已染上了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紅暈。
……
回到趙府，飯廳裡依舊燈火通明。
老爹趙昭正唾沫橫飛地跟老太爺和母親吹噓著什麼。
“……當時我就想，這南越蠻子欺人太甚！我大周豈能受此等鳥氣！為父我當時就……”
他講得慷慨激昂，仿佛今天在金鑾殿上舌戰群儒，把南越使臣氣到吐血的人，是他自己一樣。
趙奕聽得直翻白眼，感覺晚飯都要吐出來了，趕緊溜回了自己的院子。
今天累了一天，連百樂樓都沒去。
也不知那個叫柳如煙的姑娘，今天唱了什麼新曲兒。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媽的，老子今天又是揚國威，又是獻國策，累死累活，那臭娘們女帝連個屁的賞賜都沒有！官也沒升，錢也沒給！
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得虧。
想著想著，趙奕的思緒就不受控製地飄到了那張冰冷的絕美臉龐上，飄到了那件略顯寬鬆的黑色常服上。
他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夢裡，他又回到了那間禦書房。
女帝斜倚在軟榻上，看著他，嘴角勾著那抹玩味的弧度。
這一次，她沒有穿那件礙事的龍袍，而是一身薄如蟬翼的輕紗。
那驚心動魄的弧度，那深不見底的溝壑，那晃得人眼暈的白膩，比任何一次都看得真切。
她朝他勾了勾手指。
趙奕隻覺得渾身血液都在燃燒，激動地撲了上去！
眼看就要觸碰到那片夢寐以求的風景……
“少將軍！少將軍！醒醒！”
“我們成功了！”
“砰砰砰！”
劇烈的敲門聲和李金李銀那殺豬般的嚎叫，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趙奕的夢，碎了。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極度的暴怒之中。
“滾！”
他隨手抓起枕頭，狠狠砸向房門。
“我操你倆祖宗！誰他媽再敢吵老子睡覺，老子把腦袋擰下來！”
門外的聲音，戛然而止。
過了片刻，李金那帶著哭腔的聲音，才小心翼翼地響起。
“少……少將軍，琉璃……琉璃燒出來了！”
趙奕的怒火，瞬間被這個詞給澆滅了一半。
他黑著臉，披上衣服，一把拉開房門。
李金李銀兩個貨，一人手裡捧著一個托盤，上麵蓋著紅布，正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要不是看在這兩個托盤的份上，趙奕現在就想把這兩個王八蛋的腿打斷。
“拿來！”
他沒好氣地喝道。
兩人趕緊把托盤遞了過去。
趙奕將托盤拿到屋裡，一把掀開紅布。
刹那間，滿室生輝。
燭光下，七八件晶瑩剔透的器物，正靜靜地躺在托盤裡，散發著夢幻般的光澤。
有通體碧綠的酒杯，有澄澈如水的茶碗，還有一個雕著繁複花紋的赤色花瓶。
每一件，都美得讓人窒息。
“漂亮！”
趙奕拿起一隻琉璃杯，入手溫潤，質感細膩，對著燭光，光影流轉，簡直就是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他心中的怒氣，早已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無儘的狂喜。
發財了！
這次是真他媽要發大財了！
他將這些寶貝小心翼翼地收好，這才轉頭看向門外還站著的兩兄弟。
“去，告訴張頭，乾得不錯！莊子裡的所有人，這個月賞錢翻倍！”
“好嘞！”
兩兄弟如蒙大赦，屁顛屁顛地跑了。
趙奕將那七八件琉璃器物用錦盒裝好，悄悄來到了影衛在城中的秘密據點。
“大人。”
天一早已在此等候。
趙奕將錦盒推到他麵前。
“東西，都在這裡了。”
“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
一則消息，如同一陣風，迅速傳遍了洛陽城的大街小巷。
“聽說了嗎？今晚在望月樓，有一批來自西域的神秘商人，要拍賣一批曠世奇珍！”
“名叫‘琉璃’，比最美的玉石還要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