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基偉的聲音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懷疑。
他圍著那輛“青天劍”轉了兩圈，伸手敲了敲那幾根黑乎乎的鐵管子，發出了“梆梆”的聲響。
“這玩意兒連個膛線都沒有。”
“炮管甚至比咱們的迫擊炮還薄。”
“底座就靠幾塊破彈簧鋼板撐著？”
他越看眉頭皺得越緊，最後扭頭盯著陳岩，壓著火氣說道：“老陳，我知道你急著給弟兄們報仇，但軍國大事不能胡來！”
“前線現在是血肉磨坊，每一分鐘都有戰士犧牲！”
“你拉這麼一堆……一堆廢鐵過來，這不是添亂麼？”
麵對軍長的質疑，陳岩一時間也有些語塞。
他雖然親眼見過“青天劍”的試射，但真到了這屍山血海的戰場上，他心裡也沒百分之百的底。
指揮部裡的其他參謀和將領，也都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這個其貌不揚的“遊擊炮”，議論紛紛。
“這就是501廠搞出來的秘密武器？”
“看著也不怎麼樣啊，跟鷹醬的重炮比起來也太簡陋了吧！”
“唉，估計又是咱們後方同誌的一腔熱血，想法是好的，可惜工業基礎太差了。”
就在這時，陸重從陳岩身後站了出來。
他平靜地看著秦基偉，問道：“秦軍長，我隻問您一個問題。”
“我們現在最大的困難，是不是找不到敵人的炮兵陣地？”
秦基偉愣了一下，隨即煩躁地一擺手：“這不是廢話嗎！”
“範弗裡特那個老狐狸，把他的炮兵寶貝疙瘩全都藏在山後麵十幾公裡外的地方。”
“天上有飛機，地上有重兵，我們派出去的偵察兵，連山根都摸不到就被打回來了！”
“那如果我能幫您把這些老鼠從洞裡找出來呢？”
陸重的聲音不大，但卻十分清晰。
“什麼？”
秦基偉猛地抬起頭，眼睛死死地盯著陸重，仿佛要從他臉上看出一朵花來。
“你說你能找到他們的炮兵陣地？”
指揮部裡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陸重身上。
“你有炮位偵察雷達？”
一個參謀下意識地問道。
陸重搖了搖頭：“沒有。”
“那就是有炮兵觀察機？”
另一個將領追問。
“也沒有。”
“那你憑什麼？”
秦基偉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怒意。
“小子，現在不是吹牛的時候！”
“就憑這個。”
陸重從隨身的帆布包裡，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個奇怪的裝置。
那是一個由幾片刻著複雜刻度的竹片和滑軌組成，看起來像是某種測量工具的東西。
正是他根據“聽風者”係統原理，親手製作的“聲差解算尺”！
“這是啥玩意？”
秦基偉和一眾將領都看傻了。
這算盤不像算盤，尺子不像尺子的破玩意兒，能找出鷹醬的重炮？
這小子怕不是被炮彈震傻了吧！
“我知道這很難讓人相信。”
陸重沒有理會眾人驚愕的目光，他將解算尺放在地圖上，冷靜地解釋道：“聲音的傳播需要時間。”
“我們隻需要在廣闊的戰線上布置四個以上的‘耳朵’，也就是前沿觀察哨。”
“鷹醬的炮彈一出膛，我們的‘耳朵’就能聽到聲音。”
“同一個炮聲，傳到不同位置的‘耳朵’那裡，時間上必然有零點幾秒的微小差距。”
“我就是通過這個微小的時間差，利用這把尺子，就能反向計算出炮聲來源的精確坐標！”
這番話如同一道驚雷，在指揮部裡所有人的腦海中炸響！
用耳朵聽聲，就能定位十幾公裡外的火炮？！
這是什麼神仙手段？！
秦基偉死死地盯著陸重，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難以置信的震撼！
他不是技術人員，但他聽懂了！
這個年輕人提出的，是一種聞所未聞，卻又在理論上完全可行的戰爭妖術！
“你有幾成把握？”
秦基偉的聲音都在顫抖。
“給我四個最可靠的觀察哨，再給我十分鐘時間。”
陸重挺直了腰杆，眼神裡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我能把範弗裡特的炮兵陣地，在地圖上給你圈出來！”
“誤差不超過三百米！”
“好！”
秦基偉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上。
這一次他選擇了賭！
把希望賭在這個看起來深不可測的年輕人身上！
“傳我命令！”
他對著通訊參謀吼道：“命令一、三、五、七號觀察哨，從現在開始放棄一切偵察任務。”
“所有人員全部給老子豎起耳朵聽炮聲。”
“把步話機全部對準909科陸重同誌的頻道。”
“誰要是聽錯了，老子軍法處置！”
命令被迅速傳達下去。
整個前線的神經，在這一刻都為陸重一人而繃緊。
四個最前沿的觀察哨裡，偵察兵們握著步話機和秒表，趴在冰冷的掩體裡大氣都不敢喘。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指揮部裡所有人都圍在陸重身邊，等待著決定命運的時刻。
突然大地再次開始顫抖。
遠處的天空，又一次被炮火的閃光照亮。
鷹醬的新一輪炮擊開始了！
“來了！”
陸重猛地睜開眼睛。
幾乎在同一時間，他麵前的步話機裡，傳來了四個觀察哨此起彼伏的報告聲！
“聽到炮聲！”
“一號哨！聽到！”
“三號哨！聽到！”
……
專門負責記錄的參謀手速快到了極限，在紙上飛快地寫下四個觀察哨報上來的計時數據！
陸重一把抓過那張寫滿了數字的紙條，目光一掃所有數據便已了然於胸。
他拿起竹製解算尺，手指在上麵飛快地滑動對位讀數！
動作行雲流水，快得讓人眼花繚亂！
秦基偉和一眾將領們全都看傻了。
他們感覺自己像是在看一個絕世高手演算天機。
那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啊！
僅僅用了二十秒！
陸重猛地將解算尺拍在地圖上，拿起紅鉛筆在一個被群山環抱的隱蔽穀地，重重地畫了一個圈！
“找到了！”
“目標鷹醬第25炮兵營！坐標東經1271，北緯383！”
“他們以為躲在山後麵就安全了？”
他抓起另一部直接連通炮兵陣地的步話機，用儘全身的力氣下達了複仇命令！
“‘青天劍’一號至二十號車注意！”
“目標坐標東經1271，北緯383！”
“調整射擊諸元！全員準備！”
“三分鐘後，進行三輪急速齊射！”
“老子要讓這片山穀，變成鷹醬炮兵的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