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院攤開手掌,是一枚銅板大小、通體晶瑩如玉的骨頭。
“妖獸骨”一出,便是看熱鬨的人和車廠車夫們,也是齊齊愣住了。
玉石一樣的圓潤骨頭,仿若磁石一樣,牢牢吸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尤其是幾個過了氣血關的車廠護院,眼眸中更是浮現一抹炙熱。
這可是妖獸骨啊!
眾所周知,氣血湯是用妖獸肉煉製的
但,最為上等的氣血湯,是用妖獸骸骨煉製的。
相比普通妖獸血肉,這些看著不起眼的骨頭,才是“武夫藥養”的寶貝啊!
李貴將骨頭片往懷裡一揣,靴尖兒踢了踢地上的屍首,嗤笑道:“早覺著這小子不對勁,這個月明明減了他們的口糧,這小子竟還越長越壯?
礦工在洞裡挖礦,偶爾也會挖出些妖獸骨。
按規矩,這些妖獸骨若是獻給李家,能換不少銀錢。
但這些礦工大多是覺醒了氣血的武夫,
這小小一枚妖獸骨,便能大幅增長氣血,保不齊就能摸到“氣血一柱”的關隘。
自然容易心生邪念,鋌而走險。
李家在此經營多年,這事倒也不算罕見。
尤其這幾年,李家從流民裡挑了不少礦工,人多眼雜之下,這些膽大包天之輩,倒是越來越多了。
李貴回過頭,卻看到祥子一張呆呆的臉。
李貴遞過去一張出貨憑證:“兄弟,這些礦都清點完了,煩請兄弟清點一二。”
聽了這話,祥子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趕緊簽字畫押。
祥子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李貴隻當是這小子頭回辦差,心裡緊張。
此刻日頭斜斜切過祥子棱角分明的下頜,
祥子低頭垂下眼皮,把眼底翻湧的驚濤駭浪藏在陰影裡。
這妖獸骨的質地,竟與他從馬六車廠那瘦子身上搜出來的石頭,
一模一樣!
一番鬨騰下來,車隊裝好貨返程時,太陽已升得老高。
四九城的使館區日暮便會封門,祥子不敢耽誤,忙吆喝眾人出發。
這是他頭回出礦線,可擔不起誤時辰的罪名。
隻是那些礦石對武夫氣血壓製極大,即便都是老車夫,腳下也提不起速度。
甚至,一個叫“老馬”的老車夫,更是在個陡坡上絆了一腳,險些翻了板車。
若非祥子眼疾手快,隻怕老馬連人帶車都得摔下土坡。
“祥爺,這遭得虧了您嘞,”
老馬今年還不到五十,但頭發已快白完了,此時臉上糊著一層厚厚的泥,眉上須上都滿掛著汗珠。
老車夫臉上一片煞白——若這車礦出了問題,他這條命都不夠賠的。
祥子看了眼老馬臉色,沒有說話,隻是一把拽過他的車把,肩膀一沉,就把板車接了過去。
“祥爺,使不得使不得您可是車長,”老馬急道。
“過了這坡,我便還你,”祥子丟下這話,板車就穩穩上了坡。
黃土坡上,留下兩道深深的車轍。
在二等車夫院裡,老馬資格最老,他之前還有個兒子,父子兩個都是二等車夫,給四爺當了多年的差。
昔日祥子在二等院裡,也偶爾得過他的照拂。
老馬扭了扭胳膊,望著祥子背影,眼裡冒出了淚花。
按理說,老馬也是老武夫了,本不該如此不濟。
隻是前幾年,張大帥剛占四九城那會,他兒子小馬在拉礦時遇了馬匪,人死在了城外。
小馬死了,馬家花大彩禮娶來的媳婦自然也跑了,隻留下個十歲不到的小孫兒。
四爺仁厚,二等車夫的月錢其實不算少。
隻是老馬望孫成龍,竟把多年的積蓄一股腦拿出來,便連房子也填了進去,送小孫兒去寶林武館做了個學徒。
武夫氣血都得靠養,無論是飲食還是藥物,花費都不菲。
老馬每月的俸錢需填補武館裡的小孫子,自己這武道自然也就慢慢荒廢了。
下了坡,祥子穩穩將板車刹住。
意識中,又彈出一行小字。
【車夫經驗+5】
【職業:車夫(小成)】
【進度:116500】
祥子有些哭笑不得。
莫非,自己果真是牛馬拉車聖體?
隻這短短一段路,這車夫經驗竟然就漲了5點。
當然,更讓祥子欣喜的,卻是意識中的另外一條。
【四平馬步樁+4】
【進度:252500(小成)】
用樁步拉車,是人和車廠車夫的基本功。
唯有如此,才能對抗礦石中逸散出來的那股氣血威壓。
方才老馬絆了一腳,就是氣血熬不住五彩金礦的征兆。
如果說之前在礦廠附近,算是氣血的“負重訓練”,那當下拖著運礦的板車,則負荷更大,自然能有更好的效果。
按這速度,若每天能來這裡拖礦,這樁功大成,簡直是指日可待啊!
祥子幾乎舍不得把板車還給老馬了。
等老馬好不容易搶過車把,
隻見一匹油光水滑的大黑馬踏起滾滾煙塵,馬上坐著個穿藏青紡綢的中年人。
“老馬,”劉虎勒住韁繩,馬鞭懶洋洋敲著馬靴,“下周起,你去三等院待著吧。”
老馬張了張嘴,卻隻咳出兩聲帶著礦灰的粗氣,臉上登時一片慘白。
四月的風卷著沙粒,刮過他滿是皺紋的臉。
說完這句,劉虎瞧也沒瞧老馬一眼,便扯轉馬頭走了。
身為四爺義子,劉虎在二等院裡向來說一不二。
更何況,一個二等車夫若是拖不動礦了,又有什麼好廢話的?
聞聽此言,眾車夫一怔,皆是不由自主瞧向老馬那張失魂落魄的臉。
眾人的目光中,並沒有多少鄙夷和輕視,更多是同情、憐憫和感同身受。
老馬的確是老了,可在場這些車夫,又有誰不會老呢?
在平日,若是有哪個車夫出了醜,總會有一兩個不懂事的,找幾句俏皮話來取笑一番。
可今天,沒有一個出聲。
好幾個與老馬相熟的,在路過時,都拍了拍老馬消瘦的肩膀。
車隊快過去了,老馬灰白色的腦袋,也慢慢低了下來。
祥子輕歎一聲,一把拽起老馬的板車,隻輕聲說了句:“老馬,這趟我幫你走完。”
老馬輕哼了兩聲,抬起了右手,用手背抹了下兒眼角。
常年泡在礦灰裡,他的手黑得發亮,像蒙了一層皸裂的黑漆。
“哎,多謝祥爺,”老馬的聲音裡,聽不出悲喜。
可能今天這一幕,他早已料想過無數遍。
許多車夫瞧見祥子幫手,心底對這個新任車長,不由地多了幾分敬重。
往日金福貴兼著車長時,可從來沒半句好言語。
隻是,祥子拉扯那姿勢,落在有心人眼中,卻是多了幾分玩味。
高大的個子,腳步穩如泰山一般,其速度竟比老車夫們還快了一籌。
金福貴和瘦猴麵麵相覷,皆是看到了對方眼眸中的那抹心驚。
這小子,入東樓才幾日?
怎麼氣血就如此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