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熔爐的甬道內,軍靴特有的腳步聲響起。陳憶一身製式作訓服,胸前金屬銘牌在幽暗光線下泛著冷硬的光澤。
推開厚重的熔爐大門,灼熱的空氣撲麵而來。巨大的地下空間裡,十餘名和他一樣的“菜鳥”正在各自統領冷酷的指令下,掙紮嘶吼於各種模擬極端環境中。
夏小喬還沒到。
陳憶目光掃過嘈雜的訓練場,壓下心頭一絲疑慮,徑直走向場地中央那座布滿不規則凸起的金屬平台——靈壓陣。
他深吸一口氣,踏上平台邊緣,靜靜等待。
“你就是夏統領推薦來的新人?”一個音調不高、略顯溫和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陳憶轉身,一名同樣身著製式作訓服的男子站在幾步開外,臉上帶著看似友善的微笑。
他胸前佩戴著象征統領身份的銀質銘牌,身形精悍,但眼神深處卻比夏小喬少了幾分純粹的銳利,多了點難以捉摸的遊移。
“嗯。”陳憶點頭,目光平靜。
“夏統領應該被什麼事耽擱了。”男子笑容不變,踱步到靈壓陣旁的控製台前,“既然她還沒到,我先幫你開啟靈壓陣,你邊訓練邊等她,省得浪費時間。夏統領的脾氣,你懂的,最討厭懈怠。”
他的語氣帶著一種“過來人”的了然,仿佛理所當然。
“有勞。”陳憶沒有多想,道了聲謝便轉身,穩穩踏上那冰冷的金屬平台,擺出昨日硬抗壓力的姿勢。
男子背對著陳憶,目光落在控製台那排清晰標注著“初、中、高、極”的按鈕上,他嘴角那抹溫和的笑意瞬間凝固消失,仿佛從未存在過,眼底掠過一絲毒蛇般的陰狠。
他手指抬起,帶著一股決絕的狠戾,沒有半分猶豫,猛地按在了那個猩紅的“極”字按鈕上。
“去死吧!” 他心中無聲地咆哮。
嗡——!!!
仿佛無形的巨山轟然砸落,一股遠比昨日強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壓力毫無征兆地爆發。
陳憶甚至連一聲完整的悶哼都來不及發出,膝蓋便狠狠砸在滾燙的金屬平台上,發出令人心悸的悶響。
雙手死死撐住地麵,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手肘、肩膀的關節在重壓下發出“嘎巴”聲,皮膚下的血管根根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
與此同時,比昨日粗壯數倍的靈力激流,從平台各處毫無規律地密集噴出。每一道激流如同火鞭,無情地抽打在陳憶身上。
“呃啊——!”
劇痛如同海嘯般淹沒了他,堅韌的作訓服瞬間被撕裂,皮膚被抽打出帶著焦痕的血印。
鮮血混合著汗水,在恐怖的重壓下甚至無法順暢流淌,隻能粘稠地浸透破碎的布料,被靈力激流瞬間蒸騰起刺鼻的白煙。
意識在劇痛和窒息中飛速模糊,肺部像被滾燙的鐵水灌滿,每一次微弱的吸氣都伴隨著肋骨折斷般的劇痛。
視野被汗水和血水徹底模糊,隻剩下扭曲晃動的光影。死亡冰冷的觸感,從未如此清晰。
嗡!
忽然,他左眼深處那青銅球虛影,在這足以碾碎靈魂的巨大壓力下,猛然間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飛速旋轉,一股鑽心蝕骨的劇烈刺痛,強行讓陳憶的意識恢複了一絲搖搖欲墜的清明。
他體內的靈力也在這青銅球詭異旋轉的牽引下,瘋狂運轉,不顧一切地流向他的四肢百骸,本能地助他抵抗這磅礴的壓力。
每一次靈力在破損經脈中的衝撞,都伴隨著撕裂般的痛楚。
啵! 一聲微不可聞卻又清晰無比的輕響在他體內爆發,靈力如同決堤的洪流,衝破了某處經脈的桎梏,在他體內亂竄。
緊接著,原本狂暴遊動在全身的靈力,蠻橫地將他的經脈一一衝破,卻又在某種玄奧的引導下,在一瞬間彙聚凝練,如同百川歸海,逐漸在他體內凝聚成一條新的脈絡。
這條經脈剔透堅韌,與其他經脈截然不同,宛如溫玉雕琢,在體內微微泛著瑩潤的光澤。
聚脈一重!
納靈九重的壁壘,竟然在這一刻衝破了。
與此同時,一股遠比納靈境凝練雄渾十倍的靈力,從他剛剛凝聚的那條新的經脈中奔湧而出,帶著溫和的氣息,本能地抵抗著外界的恐怖壓力,修複著破損的肌體。
他原本爬跪在地彎曲的身體,在這股力量的支撐下,伴隨著令人心悸的“咯咯”聲猛地撐起了幾分。
“見鬼!這都死不了?這個時候竟然突破了境界!”控製台前的男子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和惱怒,“突破了又怎樣,區區聚脈一重,在極段靈壓下結果還不是一樣!”
他似乎極度不甘心,還有些不放心,再次準備伸手狠狠按向“極”字按鈕。
轟!
這時,熔爐沉重的大門被推開,看清平台上慘烈景象的夏小喬目眥欲裂,迅疾如電的身影裹挾著足以凍結空氣的冰冷殺意,瞬間掠過十幾米的距離。
“江楓!你找死!”
夏小喬的厲喝如同九幽寒冰,她人未至,手中烏光一閃,軍刺帶著一道凝練至極的靈力匹練撕裂空氣,如毒龍般狠狠射向控製台!
江楓臉色大變,倉促間揮手格擋。
砰!
靈力碰撞的悶響中,江楓被震得踉蹌後退,手臂一陣發麻。而夏小喬的身影,已經如同鬼魅般出現在控製台前,一隻手帶著殘影,狠狠拍在控製麵板上。
嗡鳴聲戛然而止!狂暴的靈壓和肆虐的靈力激流瞬間消失。
平台上,陳憶身體驟然一鬆,如同被壓到極限的彈簧,反彈一般躍起,體內高速運轉的靈力一時無法收住,隨著胸中一股鬱結之氣,本能地一拳砸在金屬平台邊緣。
“嘭!”
堅硬的合金平台邊緣,竟被砸出一個深陷的、邊緣帶著裂紋的清晰拳印。
整個熔爐訓練場,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正在訓練的菜鳥和他們的統領,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和平台上那個渾身浴血的身影所震懾,停下了動作,驚愕地望了過來。
夏小喬幾步躍上平台,一把扶住了站立不穩身體仍在微微痙攣的陳憶。她的目光如刃,死死鎖定在江楓臉上,那毫不掩飾的殺意讓周圍的溫度都驟降了幾分。
江楓眼神慌亂地閃爍,嘴唇囁嚅:“小,小喬,你聽我解釋……”
“你要殺他?”夏小喬的聲音不高,卻冷到極致。
江楓臉色發白,眼神急閃,擠出一絲難看的、討好的笑容:“小喬,不是這樣的!我見他獨自等待,好心幫他開啟訓練,真的是一時手滑,按錯了按鈕而已,我正準備關停……”
“手滑?能按錯到極段?”夏小喬麵如寒霜,“我會向總領詳細彙報此事,你去找總領解釋吧!”
聞言,江楓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訓練場上方某個不易察覺的監控探頭方向,身體微微有些顫抖:“小喬,我錯了小喬,求你不要告訴總領,看在我父親的麵子上……”
“江楓!”夏小喬冷冷地盯著他,手中軍刺發出陣陣嗡鳴,“你最好盼著陳憶不會出事,否則,我不會放過你!哪怕是死去江叔的麵子!”
她不再理會江楓,轉頭看向陳憶,近距離下,陳憶的傷勢觸目驚心。
皮膚大麵積焦黑綻裂,鮮血淋漓,雙臂和雙腿因過度承受壓力而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隻有那雙眼睛,亮得驚人,帶著劫後餘生的凶悍。
“能走嗎?”夏小喬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陳憶深吸一口氣,強行壓製住體內還在錯亂奔騰的靈力。他嘗試挪動腳步,身體卻像散了架,一個踉蹌。
夏小喬幾乎是下意識地攬住了他的腰,把他手臂架在自己的肩膀上。
隔著破碎的布料,她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劇烈痙攣和滾燙的體溫。
“我帶你走!”夏小喬沒有多餘的話,攙扶著陳憶,無視周圍所有驚疑不定的目光,一步步走下靈壓陣平台。
陳憶沉重的步伐拖在地上,留下兩道混雜著汗水與血水的濕痕。
陳憶咬著牙,忍受著全身撕裂般的劇痛,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傷口,汗水混雜著血水從額角滑落。
他看了一眼身旁夏小喬冷峻的側臉,感受著腰間和手臂傳來的堅實支撐力量,緊繃的神經逐漸放鬆了下來,眼皮如同灌了鉛,漸漸沉重,搭在小喬肩頭的手臂,也慢慢滑了下來……
“陳憶!陳憶!彆睡!”
耳畔似乎有夏小喬急促的呼喊,帶著一絲罕見的慌亂。
緊接著,他感覺身體一輕,整個人被背了起來,貼在一個溫軟纖瘦卻緊繃的背上,耳畔是呼嘯的風聲,意識徹底沉入黑暗。
江楓僵在原地,看著夏小喬背著陳憶疾奔而出的背影,眼神中的恨意與癲狂幾乎要溢出來。
夏小喬,你隻能是我的!這小子,必須死!
從甬道中出來,夏小喬背著陳憶一路狂奔,引來一陣注目。沒一會兒,就衝進了基地西北角一處二層小樓中。
小樓內部彌漫著濃重的消毒水和草藥混合的苦澀氣味,這裡是璿璣營的專屬醫療所,隻針對靈力性傷害提供專門救治。
夏小喬粗暴地踢開一扇門,將失去意識的陳憶平放在冰冷的金屬治療台上。
“柳姐!救人!”夏小喬的聲音帶著她自己都未察覺的急促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穿著白大褂麵容冷峻的柳玉快步走來,隻看了一眼治療台上陳憶的傷勢,眉頭就深深鎖起:“極段靈壓陣的傷?怎麼回事?”
“江楓。”夏小喬吐出這個名字,帶著刻骨的寒意,隨即語氣急迫,“姐你快救他!”
柳玉看到夏小喬因焦急眼圈微微泛紅的樣子,不再多問,隻沉聲道:“放心,命能保住。”
她迅速在一側藥架上配比藥液,雙手泛起柔和的淡綠色光芒,精準覆蓋在陳憶焦黑綻裂的創麵上。
一股清涼卻帶著強烈刺激性的藥力瞬間侵入傷口,與陳憶體內那隱隱還在翻湧的靈力相觸。
“唔!”昏迷中的陳憶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眉頭緊鎖,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新生的經脈在狂暴藥力的衝擊下如同被細針反複穿刺,靈力流轉變得艱澀而劇痛。
柳玉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好古怪的靈力根基……還有股隱藏極深的……洪荒氣息?這小子……”她收斂心神,專注於引導藥力修複破損的肌體,同時小心翼翼地疏導他體內混亂奔湧的靈力。
清涼與灼痛交織,時間在藥味和低沉的痛哼中逐漸流逝。
璿璣學院。
一名嘴角淤腫的華服青年,看著手中一塊小小的屏幕,眼神陰毒:“這都能失敗,江楓你還真是個廢物,怪不得夏小喬看不上你……”
“周旭,你在說什麼?”
周旭看清來人,一臉諂笑:“原來是明哥,陳憶那小雜碎不是被夏小喬帶進了璿璣營麼,我給那江楓說,夏小喬和這小子有一腿,那江楓氣急,開了極段靈壓陣,差一點就要了那小子的命!”
周明麵色一寒,看著周旭:“我既然說了等他一年,那就會在大比中打敗他。之後,可以把他交給你,任你處置。但是,這一年內,你最好給我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否則,你知道我的手段。”
“是,是,我知道了,明哥,再也不敢了。”周旭眼神閃過一絲恐懼,忙不迭的哈腰點頭。
“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