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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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妹妹提到林心怡這個名字的時候,雲澈一下沒想起來,還覺得納悶這誰啊。

現在才想到林心怡是高三(10)班的班花,自己高二時還給她寫過情書。那封用淺藍信紙寫的信,被他偷偷塞進林心怡的課桌,第二天就被原封不動地退回,信封上連個名字都沒寫,隻用紅筆圈住了末尾那句“我覺得你笑起來像靈溪山的晨霧”,旁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叉。

不出意外的無情拒絕,卻讓雲澈記了兩年。直到此刻,他盯著教室前排那個紮著高馬尾的背影,才後知後覺地想起,林心怡的發尾總帶著點自然卷,陽光照在上麵會泛出淺棕色的光澤。

但眼下雲澈沒心思回味少年心事。母親的住院費催得緊,護士早上又來提醒,下周三的回春露要是湊不齊,之前的治療就白費了。他隱約記得林心怡家似乎很有錢,是個實打實的白富美,這念頭像根救命稻草,讓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往下想。

於是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雲澈端著餐盤,特意繞到周欣旁邊。兩人是從小玩到大的死黨,周欣的飯盒裡總少不了他媽給帶的醬牛肉,此刻正埋頭吃得香。

“周欣,問你個事兒。”雲澈扒拉著碗裡的糙米飯,眼神往10班的方向瞟了瞟,“你說林心怡的真元是多少啊?”

周欣叼著牛肉抬頭,油乎乎的嘴角撇了撇:“你小子又犯什麼病?高二寫情書被拒還不夠,現在都快高考了,還惦記人家?”他把餐盤往雲澈那邊推了推,“聽兄弟一句勸,她跟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靈膳坊老板的閨女,打小喝靈犀乳長大的,你跟人比得起?”

“我就問問,純粹好奇。”雲澈趕緊夾了塊牛肉塞進嘴裡,含糊不清地辯解,“對她沒想法,真的!”心裡卻在翻江倒海——靈犀乳?那可是修士淬體用的珍品,據說一小瓶就要上千塊,林心怡居然是喝那東西長大的?

“真的?”周欣眯起眼,顯然不信。

“比真金還真!”雲澈拍著胸脯,心裡卻在盤算,咱現在隻對錢感興趣,管她是什麼白富美。

周欣這才信了似的,又扒了幾口飯,壓低聲音道:“我聽我哥說的,他在修協檔案室打雜,見過今年的真元摸底表——林心怡的真元在120以上,具體多少沒說,但絕對是寧城這屆最高的。”

“這麼高?”雲澈手裡的筷子差點掉了。去年修大的建檔線才112,120往上,意味著隻要筆試彆太離譜,進四大修大是板上釘釘的事。

“那可不。”周欣嚼著飯,語氣裡滿是羨慕,“不知道她為啥屈尊來咱們這破高中,聽說目標是四大呢。”

“四大?”雲澈愣住,這詞聽著耳熟,卻想不起具體指啥。

“雲澈你是不是睡糊塗了?”周欣像看外星人似的瞪著他,“四大修大啊!青雲修大、寧城修士學院、蒼梧道院、雲鼎學府,這你都不知道?”

雲澈臉上一熱,趕緊低下頭假裝扒飯,手卻在桌下悄悄摸出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他飛快地搜索“四大修大”,果然跳出一串金光閃閃的介紹,每所院校的名字後麵都跟著“百年傳承”“真元閾值130+”“畢業即入修聯”等字樣。

原來如此。他默默關掉頁麵,心裡的念頭更堅定了——能上四大的主兒,家裡肯定不差錢。

“那她家家底確實很厚吧?”雲澈又問,這次沒繞彎子。

“厚得能淹死你。”周欣嗤笑一聲,“靈膳坊你知道吧?寧城連鎖的那家,賣的靈米糕、玉露羹,全是修士才能消化的靈食。光咱們學校附近這家店,一天流水就夠你媽住半個月院了。”他忽然湊近,擠眉弄眼地調侃,“怎麼?想當上門女婿?我可告訴你,靈膳坊老板脾氣爆得很,去年有個通玄境修士想娶他閨女,被他用靈木杖打斷了腿。”

上門女婿?雲澈心裡冷笑,那還不如去搶銀行來得痛快。但聽到“靈膳坊”三個字,他忽然想起妹妹小棠——上周小棠說找了個新活兒,就在靈膳坊洗盤子,說是工錢高,就是晚上回來總說手疼,大概是長時間泡在加了靈草的水裡。

原來妹妹打工的地方,竟是林心怡家的產業。這層關係讓雲澈心裡一動,卻又更犯難了——跟男生開口借錢還好,成不成一句話的事;跟女同學開口,還是曾經被自己“騷擾”過的,這臉該往哪兒擱?

他下意識地抬頭,正好看見林心怡端著餐盤從10班那邊走過。她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的連衣裙,裙擺上繡著細碎的銀線,陽光照在上麵,像落了一地的星子。大概是察覺到有人看她,林心怡忽然轉頭,目光直直地撞進雲澈眼裡。

那眼神裡沒有驚訝,隻有毫不掩飾的不耐煩,像在看什麼臟東西似的,隨即就轉了回去,馬尾辮甩得乾脆利落。

雲澈的臉騰地紅了,從耳根一直燒到脖子。被嫌棄了,還是這麼赤裸裸地嫌棄。他趕緊低下頭,心臟卻像被什麼東西攥住了——為了媽,這點嫌棄算什麼?

放學鈴一響,雲澈幾乎是彈射出去的。周欣喊他一起回家,他隻擺擺手說有事,抓起書包就往10班門口衝。

10班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林心怡正收拾東西,一個看起來價值不菲的鎏金書簽從書頁裡滑出來,她彎腰去撿的瞬間,雲澈看清那書簽上刻著“青雲修大”四個字。

果然是衝四大去的。他心裡默念,等林心怡背著書包出來,趕緊跟了上去。

教室裡人多眼雜,不是說話的地方。雲澈盤算著,等走到放學路上,沒人的時候,就跟她坦白——家裡母親重病,急需用錢,看在都是同學的份上,能不能借點,以後一定還。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心腸大多軟,說不定能成。

他最擔心的是,學校門口停著輛豪車,兩個穿黑西裝的保鏢一左一右護著,喊一聲“大小姐”,那他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好在林心怡沒那麼張揚。出了校門,她沒往停車場走,而是拐進了旁邊的小巷,那裡有幾個女生正等著她,看樣子是約好一起回家。

有戲!雲澈心裡一喜,悄悄跟了上去。

同行的有兩個外班女生,還有一個男生,是坐在雲澈前排的陳世和。這家夥平時跟雲澈關係還行,此刻卻像變了個人似的,圍著幾個女生滔滔不絕地講著什麼,逗得她們咯咯直笑,尤其是林心怡,雖然沒怎麼說話,嘴角卻帶著淺淺的笑意。

“舔狗。”雲澈在後麵低聲罵了句,心裡急得不行——這陳世和,淨耽誤事兒!

好在沒走多久,那兩個外班女生就拐進了另一條巷子,陳世和也被他媽打電話叫回去吃飯,隻剩下林心怡一個人,慢悠悠地往前麵走。

雲澈趕緊加快腳步,保持著五十米左右的距離。他不敢靠太近,怕被發現,隻能遠遠跟著,偶爾躲在電線杆後麵,像個蹩腳的偵探。

說起來也怪,跟蹤本該是件緊張的事,可看著林心怡獨自行走的背影,雲澈忽然想起高二那年,也是這樣一條小巷,她抱著一摞作業本,被兩個男生堵著要錢,是他衝上去把人趕跑的。那時候林心怡還說了聲“謝謝”,雖然聲音小得像蚊子叫,但他記了很久。

一陣風吹過,掀起林心怡的連衣裙角,露出纖細的腳踝,上麵係著根紅繩,繩端墜著顆小小的玉墜。就是這一晃神的功夫,前麵的林心怡忽然停住腳步,轉身拐進了一條更窄的巷子。

雲澈趕緊追上去,剛轉過拐角,就撞進一雙冰冷的眼睛裡。

林心怡就站在麵前,雙臂抱在胸前,眉頭擰得緊緊的,語氣像淬了冰:“你從放學就跟著我,到底想乾什麼?”

雲澈的臉“唰”地白了,手不知道往哪兒放,下意識地摳著牆皮,水泥灰簌簌往下掉。他前世就是個炒菜的廚子,哪乾過跟蹤人的事?被抓個正著,尷尬得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我……”他支支吾吾,想好的詞全忘了。

林心怡見他這副樣子,眼裡的不耐煩更濃了,歎了口氣:“雲澈,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我早就跟你說過,我們之間不可能。你彆再做這些無聊的事了,沒意思。”

“不是,你誤會了!”雲澈猛地抬頭,腦子飛速運轉,謊話張嘴就來,“我想報考修大,聽說……聽說你的真元超過120,所以想問問你,有沒有什麼提升的訣竅。”

先穩住再說,總能找到機會提借錢的事。

林心怡聞言,嘴角撇了撇,像是在埋怨誰多嘴。她上下打量了雲澈一番,大概是看他眼神確實挺真誠,語氣緩和了些:“真元是天賦,後天訓練隻能輔助,而且……很貴。”

“很貴”兩個字被她咬得很重,像在提醒雲澈,他們之間的差距不僅僅是真元數值。

雲澈的心沉了下去,卻還是不死心,低著頭小聲道:“我知道……但我兩個月前測過,有108,離建檔線還差一點,想再努努力。”這話半真半假,108是周欣的真元數,他自己還沒敢去測——測一次要交兩百塊,他舍不得。

林心怡沉默了幾秒,像是在斟酌什麼,然後轉身道:“跟我來。”

“啊?”雲澈愣住。

“我家有幾本修大往年的真元引導手冊,或許對你有用。”林心怡頭也不回地往前走,“誰讓我是學生會的,總不能看著同學放棄。”

雲澈趕緊跟上,心裡又驚又喜——居然能進她家?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兩人穿過兩條街,拐進一個綠樹掩映的小區。這裡的房子跟雲澈住的老破小完全是兩個世界,院牆是雕花的鐵藝,裡麵種著他叫不出名字的花,空氣中都飄著淡淡的草木清香,大概是種了什麼靈植。

最裡麵那棟是棟三層彆墅,外牆貼著米白色的大理石,院子裡有個圓形的水池,水麵冒著絲絲白氣,細看之下,池底似乎鋪著玉石——難道這就是周欣說的靈泉池?

門衛室裡坐著兩個保安,穿著統一的製服,見林心怡過來,立刻站起來問好,目光在雲澈身上掃了一圈,帶著審視。

“我同學,來拿點資料。”林心怡淡淡道。

保安這才放行,開門時還特意叮囑:“大小姐,今晚修協的張執事要來,您彆耽誤太久。”

“知道了。”林心怡應著,領著雲澈往裡走。

換鞋的時候,雲澈看著鞋櫃裡那些鋥亮的鞋子,光是女士的高跟鞋就占了大半,每一雙都看著價值不菲。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洗得發白的帆布鞋,腳趾處還磨破了個洞,恨不得找塊布把腳包起來。

正廳很大,鋪著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無聲息。沙發是深棕色的真皮,幾個穿著西裝的男人正坐在那裡說話,其中一個中年男人穿著量身定製的中山裝,麵容和林心怡有幾分相似,大概就是靈膳坊的老板林正豪。

“爸,這是我同學雲澈,來借點修大的資料。”林心怡走上前,語氣比剛才柔和了些。

林正豪抬眼看來,目光銳利得像刀子,上下打量了雲澈一番,沒說話,隻是微微點了點頭,又繼續和旁邊的人交談。

雲澈趕緊鞠了一躬,小聲道:“叔叔好。”心臟砰砰直跳——這就是傳說中打斷通玄境修士腿的人?氣場果然嚇人。

他不敢多聽,卻還是隱約聽到幾句。

“……城西那塊地拿下來了,但靈米的供應跟不上,新推出的玉露糕怕是要斷貨。”一個戴眼鏡的男人說。

林正豪皺著眉:“讓老吳去趟青雲山,跟藥農協會的人談談,加價也要把下個月的靈米訂下來。靈膳坊的招牌,不能砸在原料上。”

“可青雲山最近不太平,聽說有低階妖獸出沒,藥農都不敢上山了。”

“那就找修協的人,花錢請個靈韻境修士護送。”林正豪的語氣不容置疑,“錢不是問題,重要的是信譽。”

雲澈聽得咋舌——靈米?妖獸?靈韻境修士?這些隻在大哥筆記裡見過的詞,從林正豪嘴裡說出來,就像在說今天的菜價。他這才明白,周欣說的“不是一個世界”,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時林心怡走過來,招了招手:“跟我上來。”

雲澈趕緊跟上,沿著實木雕花的樓梯上到二樓。二樓的走廊鋪著地毯,牆上掛著些山水畫,畫裡的山峰隱約有靈氣流動,一看就不是凡品。

“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書房找找。”林心怡指著走廊儘頭的一個小沙發,說完就轉身進了旁邊的房間。

雲澈在沙發上坐下,渾身都不自在。這沙發軟得過分,他總覺得會陷進去。目光掃過旁邊的博古架,上麵擺著些玉瓶和竹簡,標簽上寫著“凝神散”“清心符”之類的字樣,隨便拿一個出去,都夠母親住幾天院了吧?

他摸了摸口袋裡那張皺巴巴的繳費單,上麵的數字像針一樣紮眼。母親的回春露,妹妹的學費,還有父親日漸佝僂的背……一股勇氣忽然從心底冒出來。

等林心怡出來,不管她會不會生氣,一定要開口問問。就算被拒絕,就算被嘲笑,至少試過了。

正想著,書房的門開了,林心怡抱著幾本厚厚的冊子走出來,額角還帶著點薄汗。“找到了,這幾本是前幾年的真元引導手冊,還有筆試的重點歸納,你拿去看看吧。”

雲澈趕緊站起來接過,冊子沉甸甸的,封麵上印著“青雲修大內部資料”的字樣,紙張光滑得像綢緞。

“謝謝你,林心怡。”他攥著冊子,指節都發白了,深吸一口氣,終於說出了那句在心裡盤桓了很久的話,“那個……我能不能再求你個事?”

林心怡挑眉,似乎猜到了什麼,眼神又冷了下去:“什麼事?”

“我媽住院了,急需一筆錢做手術,”雲澈的聲音發顫,卻還是梗著脖子說了下去,“我知道這很唐突,但我實在沒辦法了……你能不能借我點?等我考上修大,接了任務就還你,利息翻倍也行!”

說完這些話,他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了,頭低得快碰到胸口,不敢看林心怡的眼睛。

空氣安靜得可怕,隻有窗外的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過了很久,久到雲澈以為自己會被直接趕出去的時候,林心怡忽然開口了,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你知道我一瓶靈犀乳多少錢嗎?”

雲澈愣住,抬頭看她。

林心怡看著他,眼神裡沒有嘲諷,也沒有同情,隻是一種近乎冷漠的平靜:“五千塊。我從出生喝到現在。”

她頓了頓,從口袋裡掏出個小巧的玉牌,遞了過來:“這是靈膳坊的卡,能透支五萬塊。密碼是六個零。”

雲澈徹底傻了,看著那塊溫潤的玉牌,上麵刻著靈膳坊的標誌,觸手生溫,仿佛還帶著林心怡的體溫。

“你……”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不是白給你的。”林心怡轉身看向窗外,“我爸剛才說青雲山的藥農不敢上山,你不是想考青雲修大嗎?那裡的凝露草正好是靈膳坊需要的原料。等你有能力接c級任務了,幫我家采五十株凝露草,就算抵賬了。”

雲澈捏著那塊玉牌,手心裡全是汗。他忽然明白,林心怡早就知道他會借錢,甚至連怎麼還都想好了。

“謝謝你。”他的聲音哽咽了,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深深鞠了一躬,“我一定說到做到。”

林心怡沒回頭,隻是擺了擺手:“走吧,張執事快來了,彆讓我爸看見你。”

雲澈拿著冊子和玉牌,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那棟彆墅。走到巷口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二樓的窗邊,林心怡的身影還立在那裡,月白色的連衣裙在風裡輕輕飄動,像一朵即將綻放的玉蘭花。

他握緊手裡的玉牌,仿佛握住了整個世界的重量。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一直延伸向醫院的方向。

五千塊一瓶的靈犀乳又怎樣?他雲澈就算喝著糙米粥,也一樣能考上青雲修大。等媽好了,等小棠不用再去洗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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