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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風波:銀錢糾葛引爭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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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板路上,人群如潮水般湧動。“讓讓!讓讓!” 佝僂老農被推搡著踉蹌上前,布滿裂口的手顫巍巍解開布包,露出幾枚凹凸不平的碎銀,聲音裡滿是討好與忐忑:“官爺,十兩銀子,該夠交鹽稅了吧?” 稅官慢條斯理地摩挲著手中的戥秤,三角眼裡閃過一絲算計,突然扯著尖嗓子叫嚷:“這戥秤不準呐,你這銀子稱出來不足數!” 說罷重重一甩秤砣,驚得老農後退半步。

在這看似平常的交易場景背後,實則是明末貨幣體係崩塌的縮影。彼時,大明王朝的白銀雖已成為主要流通貨幣,但鑄造權卻未統一收歸官府。民間私鑄之風盛行,導致市麵上的銀錠重量、成色千差萬彆。而官府監管不力,使得奸商有機可乘,“剪邊取銀”“夾錫摻雜” 等手段層出不窮。這些亂象不僅嚴重擾亂市場秩序,更讓普通百姓在交易中苦不堪言,原本微薄的收入在一次次欺詐中化為烏有。

不等老農分辯,稅官又抄起試金石,將碎銀狠狠在上麵劃了道白痕。他眯起眼對著日光端詳片刻,猛地將碎銀砸在櫃台上,臉上滿是嫌惡:“成色不足,雜質太多!十兩銀子,最多算七兩!” 周圍百姓發出壓抑的抽氣聲,老農臉色瞬間煞白,布滿皺紋的臉上爬滿絕望,幾乎是帶著哭腔:“官爺,這是全家半年的收成啊……”“囉嗦!” 掌櫃不耐煩地拍桌,衙役立刻上前推搡,老農踉蹌著跌倒在地,布包滾出老遠,幾枚更小的碎銀叮當滾落。

騎在馬上的林宇將這一幕儘收眼底,眉頭擰成死結。他驅馬靠近細看,注意到稅官腰間彆著的剪刀,刃口泛著詭異的銀亮 —— 那是專門 “剪邊取銀” 的工具。昨日在客棧,他便聽旅人說起,錢莊常趁人不備,用這剪刀剪下銀錠邊緣。十枚銀元各剪去細邊,積攢起來便能熔出新銀元,而被剪邊的銀元仍按原重交易,百姓卻毫無察覺。

“大人,這裡麵有蹊蹺。” 副將趙猛壓低聲音,身體微微前傾,目光警惕地盯著稅官,“小人方才瞧見,掌櫃收稅時用的戥秤,秤星刻度比尋常的密。” 林宇點頭,目光掃過櫃台內側。果然,角落暗格裡堆著錫塊和鉛錠,幾個銀匠正偷偷往坩堝裡添加金屬。所謂 “夾錫摻雜”,便是將廉價的錫、鉛混入白銀熔煉,十兩純銀錠摻雜後重量不變,價值卻大打折扣,可普通百姓哪能分辨得出?

這種貨幣造假行為,實則是明末社會矛盾激化的體現。一方麵,朝廷財政入不敷出,為彌補虧空,不斷增加賦稅,卻又無法有效管控貨幣鑄造;另一方麵,地方豪強與官府勾結,利用貨幣亂象大肆斂財。惡性循環之下,百姓生活愈發艱難,對朝廷的信任也逐漸喪失。

街道另一側,糧鋪前同樣爭吵不休。“這錢根本用不得!” 糧商舉著枚薄如紙片的銅錢,對著顧客怒吼,滿臉怒容。林宇湊近,見銅錢上 “萬曆通寶” 四字模糊不清,邊緣參差不齊。商販們私下鑄造的劣幣,不僅做工粗糙,重量也遠低於官鑄銅錢。百姓賣出一石糧食,本應收一千文官鑄錢,到手卻可能混著七八百文私鑄錢,實際收入銳減。

銅錢鑄造亂象同樣不容小覷。官方鑄幣工藝落後,成本高昂,難以滿足市場需求,這給了私鑄者可乘之機。私鑄銅錢質量低劣,含銅量不足,卻在市場上與官鑄銅錢混用,進一步擾亂了貨幣流通,使得物價飛漲,經濟秩序瀕臨崩潰。

此時,葉夢珠換下勁裝,一襲月白色襦裙襯得她身姿婉約,她手持團扇款步而來,眉眼含笑,眼波流轉間透著盈盈笑意:“林將軍,這小鎮雖小,卻藏著不少稀罕物,可要隨我逛逛?”

林宇解下披風,目光在她臉上稍作停留,冷峻的麵容難得露出一絲鬆動,猶豫片刻還是點頭應允。兩人並肩而行,街道兩旁商鋪林立,吆喝聲此起彼伏。布莊的綢緞在風中輕擺,鐵匠鋪裡火星四濺,空氣中飄著糖炒栗子的甜香。葉夢珠熟門熟路地領著林宇拐進一條巷子,儘頭 “悅來樓” 的酒旗正隨風搖晃。

“這家的東坡肉最是地道。” 葉夢珠笑意盈盈地招呼小二,眼波流轉,“兩斤黃酒,再加幾個招牌菜。” 林宇打量著雕花木窗,窗欞上糊著的桑皮紙被風掀起一角,他眉頭微蹙,似在思索著什麼。不多時,熱氣騰騰的菜肴擺滿一桌,黃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粗陶碗裡輕輕搖晃。

酒足飯飽後,小二快步上前,抹布搭在肩頭,咧嘴笑道:“客官,菜銀五錢整。” 林宇從腰間錢袋摸出一錠二兩的雪花銀,銀錠表麵鑄著細密的水波紋路,在燭火下泛著溫潤的光澤,邊緣還刻著 “揚州寶源” 的戳記。這在明朝,二兩銀子算得上一筆不小的數目,尋常百姓家數月的生計也不過如此。

小二雙手接過銀錠,弓著腰小跑回櫃台。隻見掌櫃從抽屜裡取出戥子,這戥子是明朝銀錢交易中常用的稱重工具,小巧精致卻極為精準。他將銀錠小心翼翼地放在戥盤裡,另一端的秤杆微微下沉,仔細調整秤砣後,便從錢箱裡翻找出碎銀。在明朝,市廛之間的經濟活動頻繁,市麵上所流通的銀錠,形製與重量卻並無統一的規製。每當商賈交易,銀貨兩訖之際,便需借助戥子這一精細衡器,仔細稱量銀錠的重量,還得憑借行家的眼力,細細驗看成色優劣。若是交易數額細碎,需行找零之事,便會動用碎銀。這些碎銀,來源極為駁雜,有些是高門大戶因應日常用度,以特製刀具切割整銀而成,形狀雖不規則,卻也成色尚佳;而有的則是在市井街巷反複流轉,曆經無數次交易摩挲,或是磕碰缺損,或是摻雜雜質,淪為殘銀,其成色亦是良莠不齊,從足色的紋銀到近乎銅鉛的劣銀,可謂應有儘有。

片刻後,小二攥著一把碎銀回來,叮叮當當放在桌上。葉夢珠眼尖,伸手抓起其中一塊較大的碎銀,對著燭光一照,臉色陡然一變。這塊碎銀邊角呈鋸齒狀,明顯是被剪鑿過的 “剪邊銀”,銀麵泛著青灰色,夾雜著鉛錫的雜色,與林宇方才給出的足色紋銀天差地彆。

“且慢!” 葉夢珠將碎銀重重拍在桌上,團扇 “啪” 地甩開,杏眼圓睜,“這銀子白中帶青,分明摻了鉛錫!我們給的可是揚州寶源的足色紋銀,戳記尚在,如何找零回來變成了這等雜色殘銀?” 她聲音清脆,驚得滿堂食客紛紛側目。

掌櫃的三角眼瞪得幾乎要爆出眼眶,八字胡氣得像風中的枯草般亂顫,肥厚的手掌 “啪” 地拍在櫃台,震得算盤珠子劈裡啪啦亂跳:“喲嗬!客官這是把我當睜眼瞎呢?你這銀子白中帶青,指不定摻了多少鉛錫,也敢往我這兒使?”

林宇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悠然道:“掌櫃的莫急,我乃皇上親封新任蜀地知府。既然你說這銀子有問題,咱們不妨當著眾人的麵,細細查驗一番。”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方潔白的綢帕,小心翼翼地將桌上的碎銀一一拾起,又從掌櫃處拿來試金石,動作嫻熟地在試金石上劃出痕跡。

“諸位請看,” 林宇將試金石舉起,讓燭光照亮上麵的痕跡,“這幾枚碎銀,劃痕色澤暗沉,確如掌櫃所說,成色不足。但……” 他話鋒一轉,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掌櫃瞬間僵硬的臉,“我這二兩紋銀,出自揚州寶源銀樓,每錠都有獨特的暗記。方才給掌櫃的銀錠,邊緣刻有‘源’字篆文。”

食客中有人遲疑著點頭,林宇繼續道:“既然如此,掌櫃找零的碎銀,若真是從那二兩銀錠切割而來,理應也帶有這暗記。” 他轉頭看向掌櫃,“還請掌櫃將錢箱中的剩餘銀料取出,一同查驗,如何?”

掌櫃額頭冒出冷汗,支支吾吾道:“這…… 這哪有那麼多功夫……”“怎麼?掌櫃的不敢?” 林宇冷笑一聲,“莫非其中真有貓膩?”

林宇頓了頓大聲道:“諸位可曾聽聞,我大明律例之中早有明載。律雲:‘凡造偽鈔及行使者,皆斬;民間私鑄銅錢,杖一百,流放三千裡’,此等重典,旨在整飭我大明之貨幣流通。還有那‘以低色銀充高色銀交易,欺瞞百姓者,視情節輕重,杖責、充軍乃至斬首’之條,此絕非虛言。掌櫃方才所付找零,看似尋常,實則暗藏貓膩,那竟是夾錫劣銀。這可不單單是缺斤少兩這般輕描淡寫之事,依照律例細究起來,實乃實打實的違律之舉,容不得半分狡辯!”這話一出,眾人嘩然,原本就喧鬨的酒樓瞬間炸開了鍋,百姓們交頭接耳,憤怒的低語聲此起彼伏。

他環視四周,目光掃過圍觀百姓繼續道:“諸位,這律法乃是朝廷為護佑百姓所立,容不得奸商踐踏!今日若不將此事查個清楚,往後這鎮上,還有何人能安心交易?”

掌櫃臉色慘白,雙腿發軟,險些癱倒。林宇冷聲道:“你欺瞞百姓,偽造銀錢,觸犯大明律法,可知該當何罪?念你坦白從寬,如實交代背後主使,或許可留你一條性命。”

“我說!我說!” 掌櫃撲通跪地,“都是知州大人的弟弟,他讓我用這手段斂財,還說有知州大人撐腰,誰也不敢管……,你看,看在同朝為官的份上”

林宇當即朗聲說道:“知州大人縱容親屬貪贓枉法,本官定會上奏朝廷,嚴加懲處。至於你,” 林宇看向癱坐在地的掌櫃,“拿著我的帖子,把他押去交知縣處置。傳令知縣,立刻徹查鎮上所有錢莊、糧鋪,再有類似亂象,就是抗旨不遵,讓他腦袋搬家!”林宇見裝杯效果拉滿,內心暗自竊喜,嘴角忍不住上揚。他瀟灑地背著手,帶著葉夢珠大搖大擺地走出了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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