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بسماللهالرحمنالرحيم(以真主之名,至仁至慈。)
親愛的同胞們,願真主的平安、憐憫與福祉與你們同在。
今天,我們在此慶祝一場偉大的勝利。這是正義的勝利,是信仰的勝利,是每一位為家園流血的勇士的勝利。
我們的敵人——錫安的那些背信棄義的侵略者,他們以為憑借武器和謊言就能讓我們屈服,但他們忘了,他們的暴行隻會讓我們的信仰更加堅定,讓我們團結的更加牢固!
今天,我們向全世界宣告——這片神聖的土地,過去、現在、未來,永遠屬於敬畏真主的人民!”
沙姆斯國王正在台上發表講話,同時全國的電台也在對現場進行錄音轉播。
“阿米爾·本·穆罕穆德·阿卜杜勒阿齊茲·阿勒沙特中校,率領雙誌第一裝甲師第一機械化步兵營與努科希爾前哨站頑強作戰,成功擊退敵第三十八裝甲師第七裝甲團,並擊斃其作戰指揮官,英勇卓絕
特此授予其‘阿卜杜勒阿齊茲’國王榮譽勳章!軍銜晉升為少將!”
“阿卜杜勒阿齊茲國王勳章”是雙誌的軍人的最高榮譽勳章,如果放在二戰就類比安特的金星勳章,或者普羅森的鑽石鐵十字。
雖然早就知道自己會晉升為少將了,但陸凜還是暗暗咂舌,要知道他兩周前還是隻個少校。
上一個提升軍銜這麼猛的還是一名法蘭西的炮兵少尉。
王室的司儀示意陸凜上前授勳,陸凜走到沙姆斯國王麵前的時候,四周的“哢哢”聲一下子變得更猛烈了。
沙姆斯國王親手為他更換肩章,並佩戴國王勳章以及大綬帶,然後用傳統彎劍輕觸陸凜的雙肩。
“願你為真主帶來更多的榮耀,不負阿勒沙特之名。”國王在他耳邊低聲道。
陸凜突然想到古代的“加九錫,假節鉞,讚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
不得不說現在的沙姆斯國王與剛才簡直判若兩人,目光平和中帶著慈愛,一副溫文爾雅的長者形象。
根據儀式,陸凜牽起自己大伯的右手,在自己額頭輕輕觸碰了一下。
好了,他現在是雙誌正式授勳的將軍了。
“著雙誌第一裝甲師第一機械化步兵營‘近衛’稱號,上至軍官,下至士兵,頒發‘勇氣’勳章”
這場大規模的授勳儀式持續了近一個小時,凡是在努科希爾哨卡參與作戰的士兵,哪怕是炊事員都受到了封賞。
大家喜笑顏開,士官集體晉升尉官,其餘人軍銜至少提升一級。
“恭喜你了,王子殿下,哦不,現在應該叫少將閣下了。”
陸凜一扭頭便看見之前有過一麵之緣的阿裡準將,後者指了下自己的肩章,老人家開了句玩笑:“看來,以後再公眾場合我得喊你長官了。”
“托您的福,阿裡閣下。”
陸凜報以禮貌的微笑,對方是國防部的參謀,換句話說同屬蘇德裡派係,是自己人。
這時接受了勳章的士兵紛紛來到陸凜的背後,大家把中間的位置留了出來,不過還是架不住人多,每個人都想擠到陸凜身邊,攝影師不得不開口:“你們彆擠啦,將軍都快被你們擠出鏡頭了!侍從,侍從,還是拿椅子來罷!讓陛下和將軍坐在第一排的中間!”
這時陸凜感覺有人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抬頭一看,發現是一雙熟悉的藍眼睛。
“大家擺好姿勢,笑一下!”
“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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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勳儀式結束後,休息大廳。
“我還以為你會缺席這場儀式呢。”
哈立德微微抬起軍帽,露出纏滿繃帶的腦袋,笑道:“這麼重要的場合我怎麼能不來呢?或許一輩子隻有這一次機會,不過你可千萬彆跟我爸媽告狀,因為我是偷跑出來的。”
“哦,這點你不用擔心,合影最後會送到每個士兵家裡的。”
“好吧,那樣也值了,至少這張合影抵得過一通…兩通臭罵。”
陸凜有些好奇:“為什麼是兩通?”
哈立德開口道:“我準備離開軍隊了。”
“離開軍隊?”陸凜愣了一下:“準備去哪兒?”
“我感覺自己不太適合當兵,所以準備去乾點彆的,例如去外交部當一名外交官我有預感,以後肯定少不了和其他國家打交道。”
哈立德一攤手:“就是我的外語不太行,估計還得學上幾年。”
陸凜的心情變得有些複雜起來,哈立德算是他的嫡係,不過對方又是原主的朋友,有個對他知根知底的熟人在身邊,確實讓他感覺束手束腳的。
陸凜猶豫了一下,還是勸導:“也許現在並不是一個離開的好選擇。”
如果是轉去彆的部隊,說不定他還能幫上小忙。
“算了吧,讓我當兵我還不如當個閒散王子,每個月也都有王室養活,”哈立德笑道:“不說這個了,有個人你得見一見。”
“艾哈邁德?”陸凜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他,忙問道:“他已經醒了嗎?”
一絲愧疚從他心底升起,不過也正是老兵的自我犧牲,才促成了戰爭最後的勝利。
“不好說。”哈立德道:“但他見到現在的你,一定會很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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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與哈立德短暫寒暄後,陸凜隨即動身去往了泰布克的王室醫院。
醫院裡一股刺鼻的水味,彼時的雙誌醫療條件還非常差,大夫基本都是民間的赤腳醫生。
但從努科希爾退下來的傷員,陸凜堅持雇傭國際紅十字會的醫生前來醫治,不然光靠些民間方子和祈禱,他手底下這些傷兵連一半都活不下來。
“請問,艾哈邁德·本·易卜拉欣·蓋哈塔尼在哪間病房?”
正在櫃台前閒聊的護士望了一眼來者,這兩天前來探病的人實在有些多了,他就隨手遞過去一個本子,讓來人自己查。
可緊接著他便看見了對方肩膀上兩顆金星,外加交叉國徽雙劍與棕櫚枝時,一時間變得語無倫次起來。
“尊敬的呃,少將閣下,請您稍等”
在雙誌達到少將軍銜的極為罕見,基本都是王室成員,職位等同於一軍軍長。
也就是說,他麵前站著的這個年輕人,和泰布克區司令是一個級彆的!
“艾哈邁德中尉在201房,樓梯在左手邊,上去右拐第一間就是。”
“多謝。”
陸凜點了點頭,身後的法赫德拎著東西便跟了上去。
後麵的護士嘀咕道:“我是看錯了嗎?那可是少將!而且還那麼年輕!”
另一人搭茬道:“估計是王室裡的王子吧,不然這個年紀怎麼可能呢?估計上了戰場就會被嚇尿了吧!”
“除非他是”護士趕忙查看了那名“穆罕穆德”的來曆,雙誌陸軍第一機械化步兵營的名字赫然在列,他隨即想起早上廣播裡的授勳儀式,大驚道:“是阿米爾中少將!他來探望傷員了!”
“可他本人看著比我都小!!”
“哦,雙誌的鷹!”
陸凜推開房門,隻見艾哈邁德正在看報。
一旁的收音機裡正在播報國王的講話:“著雙誌第一裝甲師第一機械化步兵營‘近衛’稱號”
聽見推門的聲音,老兵將目光轉了過來,看到來人時,眼睛裡充滿驚訝的神色。
“中校?”
看著毯子下空蕩蕩的位置,陸凜原本還想說“感謝你為祖國付出的犧牲”,“全營感謝你的功績”可他又咽了回去。
對方在戰場上救下來的不是曾經那個阿米爾,而是真真切切的自己。
一時間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見氣氛有些尷尬,法赫德開口:
“呃,將軍,東西我先放地上了,你們先聊,我就先出去了”
說吧他轉身離開,還不忘帶上門。
艾哈邁德看向床邊空著的病床:“如果您要找哈立德的話,有點來晚了,他今天早上剛辦的出院手續。”
“我欠你一條命。”陸凜走到艾哈邁德床邊,低聲道:“如果當時我沒那麼衝動”
直到現在回想起那天乘坐ax13,陸凜仍被自己的行為驚出一身冷汗。
而他將自己置於險地的代價,就是讓幾十條跟他一樣年輕的生命,永遠留在了那裡。
隻不過好在結局是他們贏了。
“沒有‘如果’,在我看來您已經做的足夠好了。”艾哈邁德摘下來眼鏡,打斷他,“您在努科希爾的指揮擋下了錫安一個裝甲團的進攻,還拯救了全營。
這是我服役了三十年來打過的最漂亮的一場仗,也是我後半生的榮耀,作為士兵而言,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人高興的呢?”
陸凜目光不自主地下移,話雖如此,但以後他的身邊不會再有一個絮絮叨叨給他擦屁股的大胡子老兵了。
他忽然開口:“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又或者你的兒子”
艾哈邁德盯著他,忽然笑了:“我雖然失去了雙腿但還沒失去生命,更何況我還有我的家人,你不該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去見見那些把兒子交給你,卻隻領回勳章的母親吧,中校,那才是你最應該去見的人。”
陸凜抬眼看他。
老兵繼續道:“等你能直視她們的眼睛而不躲閃你才算準備好當個將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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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凜去了趟泰布克的軍事基地,憑借著王子殿下以及少將的身份,他這一路上十分順利,很快便拿到了陣亡將士的撫恤名單。
“看來我們今晚就得回利雅得了。”陸凜將名單貼身放好,與那個記滿名字的小冊子放在一起。
“我去安排。”
法赫德連忙準備去了,在告彆了艾哈邁德後,陸凜踏上了返程的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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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陸凜的吉普車停在利雅得郊外的薩那地區。
放眼望地矮的土坯房連成一片,每隔兩三步就是一戶人家,來往還能聽見咩咩的羊叫,人們赤腳走在巷子裡,推著各種雜物準備去城裡售賣。
“天啊”
陸凜嘀咕一句,倒不是因為這裡的環境,而是他根本找不到哈桑少尉的家庭住址。
無奈之下他隻好隨便找個人問問路,正好有個老太太在路邊用棕櫚葉編涼鞋:“大娘,你知不知道哈桑·本·烏姆·阿裡家住哪兒?”
穿著黑袍的老太太抬起頭瞅了他一眼,嘴裡嘀嘀咕咕說著些什麼,陸凜倒是一個字也沒聽懂。
最後還是法赫德上前,花錢買下了大娘的兩雙涼鞋,後者才大致指了一個方向:“從這裡進去,第三個巷子左轉,到頭就是了。”
陸凜道了聲謝,剛準備走,卻又被大娘叫住了:“將軍,你們來這兒,是阿裡家的孩子犧牲了嗎?”
“他在戰場上表現的十分英勇,直到最後一刻。”陸凜正色道:“正因為有成百上千個哈桑這樣的好小夥子,我們才能戰勝錫安。”
“錫安哦,我知道錫安,就是每周禱告上,伊瑪目說的那些瀆神者。”大娘卻又有些疑惑:“可我們為什麼要打仗?”
“因為錫安人入侵了我們的領土,要將我們的百姓變成下等公民啊,大娘!”法赫德沒忍住道。
“那又能如何呢?”大娘拿著手裡的涼鞋,嘀咕道:“唉,可惜了,阿裡家的媳婦忒命苦了點,早年失去了丈夫,好不容易將四個孩子撫養長大,老大又戰死了”
聽到老太太的話,陸凜的心情不由得又沉重了幾分。
這個國家上層的那些貴族大部分依舊沉溺於紙醉金迷,槍炮影響不到他們的生活,而底層百姓光是為了生計已經疲於奔命,不知戰爭為何物。
陸凜已經隱隱知道了艾哈邁德要親自邁出這一步的目的。
順著指引,陸凜最終還是抵達了阿裡的家門口。
“法蒂瑪·阿裡在嗎?”陸凜高聲道。
一個穿著黑袍裹著頭巾的女人從屋子裡走了出來,幾個孩子在她身後好奇地探出頭。
“我就是。”女人正在熬扁豆湯,手指上還殘留著青色的痕跡。
陸凜摘下軍帽:“我是哈桑的指揮官。”
“所以您就是廣播裡說的阿米爾少將?能讓您親自前來,就說明我兒子犧牲了是嗎?”法蒂瑪顯得很平靜,似乎早就知道情況。
“是的。”陸凜將哈桑生前的衣物和勳章交到了其母親的手上,法蒂瑪撫摸著軍裝的麵料喃喃自語道:
“前年哈桑是和隔壁的阿塞夫一起參軍的,可前天阿塞夫回來了,而我兒子卻沒回來,將軍,能告訴我,我的兒子是怎麼死的嗎?”
陸凜回憶起哈桑在戰場上用身體做誘餌發射信號彈的英勇舉措,當時的他如果運氣好說不定裝死還能逃過一劫,這還是時候班達爾講給他聽的。
“您兒子用自己的生命帶走了錫安的一個王牌車組,在此之前這個車組已經帶走了我們十幾個坦克連的好小夥子,他自始至終都表現得英勇無畏。”
“那就好,那就好啊”法蒂瑪雙手輕貼胸口,輕輕閉上雙眼,念誦道:
“凡有生命者,都要嘗死的滋味。
真主取走的屬於他,賜予的也屬於他,萬物在他那裡有定期。
你已離去,但天地未曾遺忘你,
唯有胸中一顆破碎的心為你哭泣”
法蒂瑪祈禱完,便邀請陸凜隨便進屋坐坐。
陸凜走進這間平民窟的小屋,阿裡家最小的兩個孩子正在地上跳房子。
他不禁問道:“哈桑之前每個月應該是有津貼的吧?用這筆錢不夠你們換個環境更好的住處嗎?”
法蒂瑪聞言,從枕頭下麵抽出了一個餅乾盒子,裡麵整整齊齊裡亞爾。
“哈桑也跟您說過一樣的話,他把自己每個月的工資都郵寄給我,但我都在這裡存著,畢竟他以後要是結婚用錢的地方多著呢。”法蒂瑪捧著盒子,眼底有淚花閃爍:
“畢竟彩禮裡頭一匹駱駝就要至少三百裡亞爾,好一點的可能都要六七百,以後他還要買房子
可這些都不重要了,將軍,都不重要了”
陸凜忽然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大手攥住了,他現在能做的,隻有給予對方一些安慰。
他走上前,擁住這位失去兒子的母親,輕輕拍打他的後背。
“多謝您,將軍,您的好意我心領啦。”
法蒂瑪拂去眼淚,推開了他:“我看出了您的悲傷,這便證明了您是一位善良的將軍,我的兒子沒白犧牲,他能跟著您作戰,是他的榮幸。
可是將軍,請您不要悲傷,在戰爭中犧牲的又不止我家哈桑一個,這要是悲傷起來,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呢?”
“我知道犧牲無法避免,”陸凜正了正帽子:“但如果有什麼我能做的話”
“那就請您一直贏下去,直到有一天我們能從電台裡聽到您戰勝錫安的消息。”
法蒂瑪轉過身:“好了,將軍,生活還要繼續下去,我要接著給孩子們做飯了,您隨意吧。”
陸凜捏了捏手中的名單,輕聲道:“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