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星?”
陸凜有些驚訝,不過想想倒也沒太意外。
畢竟在雙誌是王室統領一切,包括後世他也聽說了很多王子即便沒打過仗,甚至沒進過軍事學院,一樣直接被提拔為少將。
跟他們相比自己這都算履曆光輝了。
與阿裡準將的談話結束後,返回利雅得的計劃很快提上日程。
直到這個時候陸凜才想起自己對這個世界的“家”幾乎一無所知。
“這下麻煩了啊”陸凜揉著太陽穴。
如果就這樣回去,連家裡人都認不全,身份恐怕立刻就會穿幫。
他回想起自己與哈立德初次見麵時的場景,好懸沒直接掉馬甲。
陸凜其實對阿拉伯人有點臉盲,因為根據穆斯林的傳統,大部分男人平日裡都是穿白袍帶著白色頭巾,再加上歐羅巴人種天生體毛濃密,成年男子有蓄胡的習慣,一時間還真不是太好分辨。
雖然這兩周他跟著宣講團倒是背熟了日常禱告詞,但家庭關係這種細節沒法臨時補課。
“實在要是問起來,就都推到戰爭中留下的tsd好了。”
陸凜把心一橫,到時候自己就借口沒從戰爭留下的陰影裡康複過來,這種心理疾病在經曆過戰爭的士兵身上很常見,至少能爭取幾個月的時間。
在努科希爾的守衛戰中,他的參謀部被艦炮炸上了天,艾哈邁德又在隨後掩護他的行動中失去了雙腿,現在他隻能自己負責哨卡工作的交接。
“中校。”
一道女聲打斷了他手頭的工作,陸凜一回頭,看見一襲紅衣的葉赫娜俏生生站在門口,她的雙手還纏著繃帶,陽光為她的紅袍鍍上金邊。
“有事?”陸凜放下手中的文件。
葉赫娜開口道:“我想申請軍銜…還有和其他士兵一樣的作戰勳章!”
“作戰勳章沒問題。”陸凜爽快答應了下來,他想起阿裡準將給他的承諾,如果那些英勇作戰的他國百姓也能獲得的話,宣講團的先知沒道理不行,而且這姑娘可是跟他一起打爆了錫安人好幾輛坦克。
“但軍銜需要入伍的士兵才能獲得,”陸凜想起這姑娘這幾日的表現,忽然明白了什麼,“你想留在軍隊?”
“我不想結婚。”葉赫娜這句話說得又快又輕。
陸凜開玩笑道:“那你之前還用你未婚夫警告我呢。”
“那是因為中校你之前的名聲太差了”
呃?
陸凜重新打量起葉赫娜,撇開戰場上的救命之恩不談,他的確挺欣賞眼前的少女的。
性格上堅韌且要強,沒有貴族小姐的嬌氣,更可貴的是,她在戰場上展現出了願意為信念赴死的覺悟。
當然,出眾的容貌也是客觀事實。
作為一個穿越者,葉赫娜的話的確讓陸凜有些共情。
他還記得自己剛在上大學的時候談的第一場戀愛,是跟一個川湘的妹子談了四年,最後卻因為父母的強烈反對而分手了。
因為他是軍人家庭,而他的父母希望他能找一個同樣是軍人的子女結婚。
雖然後來陸凜過的也不能說不幸福,但回想起來心裡難免有些遺憾。
傳統穆斯林對女性的束縛極多,但陸凜覺得像她這個年紀就該自由戀愛,而不是被安排成為繁衍後代的工具,或者成為男人的附庸品。
“戰爭還沒結束呢!”想到這裡,陸凜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我會向上級申請,讓更多擁有特殊能力的教會成員加入作戰序列,並給予他們對應的軍銜的。”
儘管與曾經的那段曆史有了出入,但有些事情發生的軌跡陸凜相信不會發生改變。
前世在六日戰爭僅過去數年後,阿拉伯國家便發起了著名的“贖罪日戰爭”,旨在奪回六日戰爭期間失去的領土。
而這場戰爭也就是為後世熟知的第四次中東戰爭。
葉赫娜的眼睛亮了一瞬,又迅速垂下:“教會不會同意的”
“誰知道呢?或許他們也會因此而感到慶幸,不然錫安人的大炮就要落在麥地那的頭頂上了。”
陸凜雖然對伊斯蘭教知道的不是很多,甚至分不清禁寺和清真寺的概念,但麥地那在穆斯林心中的地位他還是清楚的。
估計等到詳細的戰況提上去,教會說不定第一個舉雙手讚成。
“要堅定自己的信念,”陸凜鼓勵道:“堅持自己做認為正確的事,不管結果如何,努力去爭取,至少不會留下遺憾。”
每一個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對生命的辜負。
陸凜在心中感歎,老尼啊,希望你的哲學思想,在這片封閉的國度也能綻放出絢麗的花朵。
“堅持自己心中正確的事”
葉赫娜喃喃道。
這時候又是一陣敲門聲響起,身為親衛的法赫德走了進來,並將一個本子遞給了陸凜:“哈立德中尉蘇醒了,這是他囑咐務必交給您的。”
陸凜接過本子翻看起來,發現這好像是一本個人的詩歌集。
“晨光染紅她的麵紗,
我卻在腰間灌滿鉛。
決鬥場的風,
卷走我一半的眷戀”
陸凜有些吃驚,這好像是原主的日記?
泰布克區的王室醫院,艾哈邁德在劇痛中蘇醒,消毒水氣味刺得他咳嗽起來。
“醒了?”
身邊傳來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艾哈邁德拉開隔著病床的紗簾,身邊躺著一個腦袋纏滿繃帶的倒黴蛋。
不過那雙有標誌性的藍眼睛他認得,是那個總跟在阿米爾中校身邊的年輕中尉。
說來可笑,他兢兢業業從軍了三十年,不過也才是中尉而已。
艾哈邁德支撐著想要做起來,卻發現下肢使不上勁兒,於是他掀開被子,卻一下子愣住了。
本該有雙布滿老繭的腳的地方,現在隻剩下平整的繃帶。
艾哈邁德將後背重重砸在靠背的枕頭上,三十年軍旅生涯培養的克製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兩人久久未曾說話,哈立德想了想,打開床頭扶桑生產的收音機,電台裡果然正在播報這場勝利:
“雙誌王室陸軍第一裝甲師成功擊退了不可一世的錫安軍隊,現在錫安人已經撤回了邊境線之外”
見老兵依舊不語,哈立德又道:“聽昨天哨卡裡退下來的士兵送下來的傷員說,阿米爾帶著步兵連衝鋒,從戰壕裡跳起來直接砍斷了酋長的履帶,嚇得敵人聞風喪膽,一路上不光端掉了兩個坦克連,還活捉了四個營的步兵!”
聽見艾哈邁德的嗤笑聲,哈立德鬆了口氣,開玩笑道:“我還以為你會因為失去雙腿一蹶不振呢。“
老兵隻是淡淡地表示:“不過又是另一場戰爭罷了。”
哈立德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句話,隻好換了個話題:“我其實一直挺好奇的,想你這樣經驗豐富的老兵,為什麼會被派到努科希爾哨卡來給一個貴族少爺擦屁股?”
艾哈邁德回憶道:“我從建國那年就入伍了,為王室效力已經超過了三十年的時間,這次也是穆罕穆德親王的意思,來哨站輔助阿米爾殿下處理軍務。
說實話,一開始接到這個任務,我其實挺絕望的。”
“呃”哈立德神情有些尷尬。
“那你的?”老兵問道:“你是王子殿下的發小?”
“之一。”哈立德解釋:“他是王室的直係血脈,爺爺就是咱們那位開國國王,而我就是一個旁支而已。我小的時候就和阿米爾一起上學,但直到大學才當了室友。”
“那你應該比我更了解王子殿下,”艾哈邁德有些好奇:“中校的軍事天賦是與生俱來的嗎?”
哈立德一時語塞,勉強找了個理由:“也許是跟家庭有關係吧,畢竟也不是誰都有個當國防大臣的老爹。”
艾哈邁德回想起那日在戰場上,指揮坦克衝殺敵陣的身影,輕聲道:“其實我有的時候感覺,王子殿下好像換了個人似的可這也沒什麼不好,因為我們總歸是贏了。”
是啊是啊,哈立德點頭如啄米。
“我怕以後是沒法返回戰場了,輔佐中校的任務,看來隻能交給你了。”老兵笑了笑。
可沒想到哈立德卻搖了搖頭:“其實我也不打算繼續留在軍隊裡了。”
“為什麼?“艾哈邁德有些驚訝,在這個勝利的時刻,正是平步青雲的好機會。
哈立德道:“從小到大我總是習慣躲在比我強壯的人的身後,但這次我明白了,跟在阿米爾身邊,我隻會成為他的累贅。
他可能是真主賜予雙誌的禮物,而我不想拖他的後腿。”
艾哈邁德頓時明白了他的想法,他在眼前這個藍眼睛年輕人身上也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對方的清醒與溫柔十分罕見,但卻不適合與殘酷的戰場。
而有的人,卻是為此而生的。
“確實,也許這是個好機會。”艾哈邁德道。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猛地推開,哈立德的家人蜂擁而入,狹小的空間頓時充滿了歡聲笑語。
哈立德的父親是一位兩鬢斑白的中年男人,不過他臉上洋溢的笑容,就知道他很為自己這個兒子感到自豪。
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景象也不由得讓艾哈邁德有所觸動,這時他聽見哈立德的母親對兒子的稱呼是“親愛的哈利”。
哈利?
這個稱呼讓艾哈邁德突然意識到什麼,在阿拉伯口語中,“哈利”是“哈立德”這個名字的昵稱,一般隻有親近的朋友或是家人才會這麼叫。
等護士將眾人勸離後,他想起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一處違和點,不禁問道:“中校什麼時候對你的稱呼改口的?“
“誰知道呢?也許是他放棄當逃兵的時候吧。”
哈立德聳了聳肩:“那時候他看上去像是能拯救雙誌的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