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校,您必須做個全麵檢查!”
戰鬥結束後,班達爾少校執意拉著陸凜做個體檢,鐵塔般的身軀讓後者放棄的想要掙紮的想法。
因為哨卡沒有正規的診所,所以隻能臨時搭個帳篷,醫護兵匆忙地來回走動,藍色的塑料桶裡接滿了染血的紗布。
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不過陸凜想象中滿地斷手斷腳的場景並沒有出現,因為重傷員已經在第一時間被送往後方治療去了,剩下的都是一些受了輕傷的,麻藥勁兒過去後躺在擔架上呻吟。
這也倒是讓陸凜稍稍鬆了口氣,可想起幾乎空了一半的哨卡,他的內心又變得沉重起來。
在一眾傷員裡他還看到了一個熟人,正是替他開過車的法赫德,吊著一條胳膊的小夥子見到了中校,一蹬腿就站了起來,向他敬禮:“中校!”
他不喊還好,這麼一喊整個帳篷裡所有人都轉過頭來,接著包括醫護人員在內,就連躺在地上的病號,能站起來的都蹭一下子站了起來。
法赫德臉上露出傻笑,陸凜看著他打趣道:“什麼事情這麼高興,難不成你小子炸了輛坦克,等著我給你頒勳章呢?”
“中校,”法赫德的笑容稍微收斂了一些,他掏出一個本子遞給陸凜,“請您看看這個。”
後者有些疑惑地打開,發現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名字。
阿拉伯人的名字本來就長,再加上寫的匆忙,整的本子上的字跟狗爬的似的。
陸凜本來還有些不明所以,但當他看到“艾哈邁德·本·易卜拉欣·蓋哈塔尼”的名字時,他嘴角的笑容也消失了。
他盯著本子上的那些名字,明白了一切。
“出發前我們每個人都在上麵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巴克什中尉把這個本子交給我的時候,說我的車是唯一從戰場上完整回來的。”
法赫德神情微微有些憂傷:“儘管所有人都沒這麼要求,但我覺得還是應該拿過來給您看看。”
陸凜閉上了眼睛,正是這些人的犧牲,才將他從戰場上救了回來。
這其中大多數都是逃難的難民,錫安人為他們帶來的難以愈合的傷痛,所以這些人才甘願用鮮血為那位替他們複仇的將軍開辟生路。
而他手裡的本子,大概就是這些可敬之人唯一存在過的證明。
陸凜一念升起,忽然想起艾森豪威爾曾說過的一句話,他稍加改動,脫口而出:“安拉的目光注視著你們,熱愛自由者的希望與祈禱,與你們同在。”
在場眾人皆是肅然,細細品味著這番話裡的含義。
他繼續道:“我們能打倒錫安人,並不是某一個人的功績,也不是某一支連隊的突出表現,而是我們所有人團結一心,並肩戰鬥的結果。
但是身為努科希爾哨卡的指揮官,我感謝他們,也感謝你們為這場戰鬥付出的犧牲。”
他不敢輕易許諾什麼,因為這份恩情過於沉重,而那份最好的報答他也早已知曉答案。
那就是解放所有阿拉伯國家被侵占的土地,將戰火推回錫安的境內,並將軍旗插在特拉維夫的總理大樓上。
但現在還不是時候,他也沒這個能力。
他本子揣進裡襯的口袋中收好,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這時,一旁的醫療兵開口道:“好啦,都彆杵在這兒了,中校大人,趕緊過來檢查一下,後麵還有其他士兵排著隊呢!”
陸凜聞言,趕緊過去乖乖坐好。
這年頭的雙誌,醫療水平比較匱乏,大多數軍醫都是部落中的長者或民間郎中,技術代代相傳,檢查的手段跟賽裡斯的中醫差不多。
在經曆了一係列觀察麵色、舌苔、眼白,和觸摸脈搏之後,醫療兵滿意地點了點頭:“都放心吧,中校大人身體好著呐!”
“我就說我沒事的,我一直都呆在坦克裡。”陸凜一攤手:“你還非要讓我來檢查!”
班達爾少校現在沒那麼橫了,至少是在聽說了陸凜親自擊毀了十八輛坦克以後,大漢搓手笑了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啊。”
陸凜正想再說些什麼,手指卻不經意觸到了裡襯的那個小本子。
那些歪歪扭扭的名字仿佛透過布料灼燒著他的指尖,他忽然想起那日難民看著他時眼中的期待,想起那個老人第一個拿起的鐵鍬。
正巧偵察排的士兵正呆在帳篷外等待身體檢查,陸凜剛一走出來,正好迎麵撞見帶隊的塔米姆排長。
這個五官端正,眼神深邃銳利的軍官,幾乎條件反射般地大喊:“中校來了,立正!”
“唰”的一聲,所有士兵瞬間排成兩列,像兩堵突然豎起的牆。
廣場上的其他部隊聞聲而動,此起彼伏的口令聲中,一支支連隊迅速集結完畢。
陸凜本能地想要擺手拒絕,可當他看到士兵們繃緊的下頜線,看到他們製服上剛乾的泥濘與血漬,那些到了嘴邊的推辭突然哽在了喉嚨裡。
他的手在半空中頓了頓,最終緩緩放了下來。
趁著胸膛中的那股火焰未消,他覺得自己應該趁現在說點什麼。
“中校,跟大家說點什麼吧,我覺得可以提高軍隊的凝聚力和士氣。”班達爾少校低聲道。
陸凜也是這麼想的,於是他大步向前,走到廣場中間站定,麵對所有士兵的目光,再一次大喊道:
“將士們!我們戰勝了錫安!
今天,錫安人的裝甲洪流在這裡停滯,因為遇見了比鋼鐵更堅硬的東西,那就是我們的戰鬥意誌!
事實證明,隻要我們各司其職,士兵們服從指揮,敢於戰鬥,將領們帶頭衝鋒,活用戰術,我們一樣能擊敗看似強大的錫安軍隊!”
他掏出口袋裡的小本子,高高舉起:“這些名字,每一個都代表著一個選擇。
有人選擇在炮火中堅守陣地;有人選擇用血肉之軀對抗鋼鐵;有人選擇成為令敵人望而生畏的防線。
而他們之所以做出這樣的選擇,並不是為了幾座碉堡,而是為了我們身後千千萬萬的百姓,為了我們的同胞不再遭受錫安雜碎的屠戮!
沒錯,為了這些我們所珍視的東西,
我們可以與錫安人打上十年,五十年,甚至一百年!
就算我們血灑這片土地,就算我們的頭顱被履帶碾碎,我們還有兒子,兒子還有孫子,不管付出幾輩的鮮血,我們都要將侵略者徹底趕出我們的土地!
縱然是敵眾我寡,縱然是身陷重圍,
我們也敢於戰鬥到最後一個人!
直到獲得完全的勝利!為了自由,為了安拉!!”
最後一個“為了安拉”是陸凜加上去的,說實話有些底氣不足,而他的演講也得到了所有人震耳欲聾回應:
“為了自由!為了安拉!”
當這些話說完以後,陸凜感覺渾身上下都輕鬆了,他終於為自己這幾日的戰鬥找到了理由,那就是為了那些手無寸鐵的弱者而戰,為了抵抗邪惡的侵略者而戰,為了心中的自由與公正而戰。
聽著那響徹雲霄的呼喊,他愈發覺得自己的信念是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