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一跳,燈花炸裂,火星四濺,像極了十五年前那夜雨中飛濺的血珠。
顧昭之猛地一震,仿佛被什麼狠狠刺穿了心口。那句輕飄飄的“原來,真是你”,不是她說的,是他在心裡炸了一遍又一遍的話——竟被她當麵揭了出來。
他一直以為蘇晚是奸細,是蘇家安插在他身邊的棋子。可她怎麼知道,他左肩的舊傷每逢陰雨就疼得像針紮?怎麼知道,那件青布短衫上,有個用三根紅線縫補的三角破洞?那晚他倒在破廟,渾身是血,是有個小姑娘哆哆嗦嗦地撕了香囊,拿紅線給他縫的衣角……他還記得,她指尖有淡淡的胭脂香。
這些事他從沒對任何人提過。連崔九都不知道。
可她知道。
顧昭之掌心猛地拍在案上,紫檀木“咚”地一響,震得燭火亂晃。他聲音啞得不像話:“崔九!去查十五年前蘇家所有卷宗!我要知道,除了蘇婉兒,蘇家還有沒有彆的小姐!我要她的一切,一字不漏!”
崔九心頭一凜。大人從不動怒,今日卻失了分寸。
“等等。”顧昭之喉頭滾動,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聽雪堂……加派雙倍人手。她若要什麼,除了出府,都給。”
崔九瞳孔一縮——這是護,不是監。
他退下後,顧昭之盯著那本泛黃的舊卷,指尖發涼。他差點殺了她。他的救命恩人。
而此刻,另一院落裡,茶盞碎了一地。
“人沒死?!”蘇婉兒臉色鐵青,裙擺被滾燙的茶水浸透也渾然不覺,“顧昭之竟把她帶回聽雪堂?他不是最恨背叛嗎?一個戴綠帽的女人,他留著做什麼!”
丫鬟跪在地上發抖:“林禦史突然插手……都察院介入了……”
“廢物!”蘇婉兒一腳踹過去,冷聲咬牙,“他沒殺她,說明他信了她的話。一旦他們單獨見麵,我的謊就穿了!娘,今晚動手——死人,才不會說話。”
同一時刻,聽雪堂內,蘇晚坐在窗邊,月光灑在她肩頭,冷得像刀。
她知道,她賭贏了一半。顧昭之起疑了。可蘇婉兒不會等她慢慢翻案。
她從袖中抽出銀簪,輕輕一旋,簪底彈出一根淬毒細針。這是她最後的底牌。
子時剛過,窗外風聲驟變。
三道黑影掠入,刀刃泛著幽藍毒光,直撲床榻——卻撲了個空。
“是在找我嗎?”她聲音從房梁上傳來,冷得像霜。
刺客抬頭,隻見她素衣如雪,手持毒簪,眼神平靜得可怕。
刀光閃,人影騰挪。她險險避開一刀,反手刺中一人手腕。可另一把刀已逼近咽喉——
“砰!”
房門被一腳踹開!
崔九長刀如龍,刀光一閃,格開致命一擊。
可還不等眾人喘息,一道玄影破窗而入,殺氣如淵,壓得人喘不過氣。
“找死。”
顧昭之來了。
他沒拔刀,隻並指如劍,身形一晃,哢嚓一聲,刺客脖頸斷裂,當場斃命。
剩下兩人對視一眼,咬破毒囊,口吐黑血而亡。
堂內血腥彌漫,月光慘白。
顧昭之站在屍首中央,目光緩緩落在她身上。
她從梁上躍下,落地無聲,臉色蒼白,卻站得筆直。
他一步步走近,靴聲沉沉,像踩在她心上。
“下來。”他聲音沙啞。
她不語,隻靜靜看著他。
他盯著她發抖的手,盯著她眼底那絲委屈,心口猛地一揪。
如果他晚來一步……
他緩緩攤開手掌,不是抓她,不是囚她,而是——
“從今夜起,搬去我的主院。”
蘇晚一怔。
“我倒要看看,誰敢動你一根頭發。”
她呼吸一滯。那是他的寢院,是權力的中心,是……他心門最後的防線。
他逼近一步,氣息灼熱,聲音低得隻有她聽見:
“你欠我的真相,我還沒聽清。你的命——現在是我的。誰也彆想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