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樾手指絞得發白,眼中有恨也有怕。
好半天,她才說:“你到底要怎麼樣?”
“除夕那天,你承諾十天內付我五千石糧食,另外五千石晚一些時日。如今你違約在先,所以本郡主要求一萬石糧食在三日內付清,每超一日多收一千石。”
“我手頭暫時沒了,能不能晚些日子給你?”
“不行!夏青樾,我不相信你。你可以繼續耍賴,但是後果你自己想好。”
“你會怎麼樣?”
“本郡主為何要告訴你?”梁幼儀對芳苓說,“把她趕出去!”
“走吧,我家郡主不想看見你。”芳苓把夏青樾往外推。
夏青樾怒道:“你彆推搡本小姐,郡主你怎麼能這樣惡毒?”
“惡毒?”芳苓看著她的眼睛,低聲說道,“夏大小姐,你有沒有找郎中查查,肚子裡到底是誰的崽?”
是傅璋的,還是張龍的?
夏青樾瞬間臉色蒼白,兩耳轟鳴!
她前些日子說自己懷孕了,隻是逼著父親同意她的婚事而已。她和傅大人滾床單才一個月,哪裡知道是否懷孕。
可郡主怎麼知道?
偏偏這是她的汙點,她不敢大聲辯駁。
“青樾?你也來吃飯?”
好巧不巧,傅璋竟然帶著傅老夫人一行人也來玉樓春吃飯。
傅老夫人因為她幫助傅璋官複原職,看見夏青樾,臉色好了幾分。
“伯母也來了?您慢點。”夏青樾急忙過去扶她下車。
傅璋看見夏青樾臉色煞白,關心地問道:“怎麼了?不舒服?”
“沒事,不要緊……”
夏青樾害羞地應道。本能的扭臉看向樓梯,芳苓已經沒了影子,她稍微鬆了一口氣。
傅璋說:“要不要叫個郎中看看?”
“不……”夏青樾立即拒絕,又覺得自己的口氣太急了,連忙賠笑解釋,“我沒什麼不適。”
說著話,傅老夫人下了馬車,姚素衣和傅桑榆也下來。
夏青樾想到她們在宮中算計自己,頓時臉色不好看,隻淡淡地給姚素衣點點頭。
傅桑榆天真可愛地給她打招呼:“夏姐姐,你也在啊,剛才和你說話的那個是誰?”
夏青樾知道她們一家都恨梁幼儀,便淡淡地說:“是雲裳郡主,打了個招呼。”
傅璋聽了,沒說話,眼睛往停馬車的方向看了看,果然看見在馬車邊守著的青時。
傅老夫人高興地說:“青樾,飯可吃了?”
夏青樾不想錯過與傅璋一起共進午餐的機會,就害羞地說:“我才剛到。”
姚素衣和傅桑榆暗自撇嘴:不要臉!
姚素衣走到夏青樾跟前說道:“夏小姐,此次小叔複職,多虧了你幫忙,我與母親都感激不儘。”
夏青樾偷偷瞄了傅璋一眼,禍水東引道:“傅大人能力超凡,忠誠如皓月當空,無可遮蔽,付出皆為社稷昌盛,黎民安泰,太後聖明,自然看得清楚。”
傅老夫人雖然聽不大懂,但是知道夏青樾沒貪功,在誇讚她兒子能乾,自然十分歡喜。
拍著她的手說:“以前璋兒眼盲,竟然讓那個毒婦耽誤半生。如早早遇見你,家宅也不至於如此不幸。”
夏青樾心裡高興,又偷看傅璋一眼,笑著說道:“伯母謬讚了,我自然無法與郡主相比,她身份高貴,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姚素衣聽到夏青樾陰陽雲裳郡主,便歎口氣,說道:“夏大小姐,您可彆這麼說,隔牆有耳,萬一誰傳過去,小叔又被革職,誰承受得起?”
傅桑榆也跟著說:“二叔和世家貴族不同,寒門苦讀十年,一步一步都靠著腳踏實地的奮鬥,可是郡主一句話就把二叔半生的奮鬥歸零……”
母女倆和夏青樾三人有唱有和,傅老夫人氣得發抖,說:“不準再提那個毒婦,老天可憐見,我璋兒恢複了原職。”
四個女人,提起雲裳郡主,個個恨得咬牙切齒。
傅璋心思早就飛遠。
好多天沒有看見雲裳郡主了,她還好嗎?一定後悔了吧?
太後說要她去蛟龍國和親……
傅璋光臨,宋掌櫃親自來接待,笑著說:“傅大人,您要雅間還是在大堂用餐?”
傅老夫人脫口而出:“聽雨軒空著嗎?”
宋掌櫃說:“雲裳郡主在用,請老夫人換個地方吧。”
“我們就要聽雨軒!”傅老夫人提起來雲裳郡主就惱怒,要不是她,家裡不會被盜,璋兒不會被免職,毒女!
“傅大人,您看?”宋掌櫃不和老夫人說,他隻看向傅璋。
傅璋對傅老夫人說:“母親,那是雲裳郡主常年包用的雅間,我們換個地方吧?”
“我就要與聽雨軒一樣好的雅間,不,比那個還要好。”傅老夫人恨恨地道,“我兒依舊是朝廷重臣,被封為欽差,我就要比聽雨軒好的雅間為我兒送行。”
宋掌櫃道:“老夫人,包間費不低。”
“多少?五兩夠不夠?”
宋掌櫃搖頭。
“十兩?”
宋掌櫃還是搖頭。
傅璋皺眉道:“娘,我們在大堂吃飯吧,叫掌櫃的給拿屏風隔一隔?”
“不行,我就要聽雨軒。”傅老夫人非要爭這口氣。
夏青樾知道這裡雅間不便宜,便沒有開口。
姚素衣也知道貴,她兩眼通紅,早就恨透了。
以前,她帶老夫人來吃飯,都是直接去聽雨軒,如今竟是連二樓也進不得了。
正說話間,忽然傳來芳苓的聲音:“郡主,您慢點。”
傅璋抬起頭來,看見雲裳郡主從二樓出來,白皙透亮的肌膚,威嚴寒素的麵容。
一時間,整個玉樓春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天地間隻有一道靚麗妖嬈的倩影,唯我獨尊,無與倫比。
傅老夫人頓時精神亢奮:“璋兒,去告訴她,你已官複原職。”
不是拿遺詔逼太後娘娘革我兒的職嗎?我兒如今官複原職了!
夏青樾摩拳擦掌:傅大人,她害你丟了官職,害你被人嘲笑。隻望傅哥哥能為了我,狠狠打她臉!
姚素衣暗暗咬牙:小叔,你必須打她臉,千萬彆手軟!一個棄婦,有什麼臉麵招搖!
傅桑榆心中一萬個小人搖旗呐喊:二叔,你不打她臉,就不是我親爹!
抱玉在心裡噗噗磕頭:傅大人,罵她,打她,諷刺她,踩死她,為我家小姐出口惡氣
……
傅璋整理了一下衣服,腳步往前,恭恭敬敬地說了一聲:“臣,見過雲裳郡主!”
梁幼儀由芳苓扶著,眸光平靜,後背挺直,腳步和緩,一步一步,上了郡主專屬馬車。
傅璋被伴鶴擋在三丈之外,調整好笑容,誠懇地說道:“郡主,臣官複原職了!”
梁幼儀上馬車的腳步停了一下,淡漠地說:“恭喜傅大人。”
伴鶴舉著劍鞘,擋住他。
傅璋過不去,陪著笑,說道:“郡主,以往是臣不對,能否再給臣一個機會?”
“你想要什麼機會?”
“臣知道,臣做了太多的錯事,隻希望郡主能給臣一個彌補的機會,臣保證以後不會再委屈郡主,臣願意用後半生補償郡主。”
“你好大的臉,憑什麼再叫我家郡主給你機會?”芳苓忍不住咒罵,“你再多嗶嗶,我殺了你。”
“郡主,臣,有很重要的事給您說,事關您的未來。”傅璋被伴鶴擋在三丈外,言辭懇切,希望她能為他留下腳步。
看她腳步不停,頭也不回,傅璋急了,說道:“郡主,你一定要聽臣說完,臣不會害你,臣真的想補償你……”
“不需要。請傅大人好好珍惜太後給予的前程。”梁幼儀目光平靜,冷漠地說,“萬一前程拍拍翅膀飛走,可就不好了!”
傅老夫人早忍不住,衝過來,她要當眾撓死雲裳郡主,再不濟,把她衣衫撕破。
三丈遠,伴鶴擋住她的去路:“閒雜人等,不得靠近郡主。”
“雲裳,你陷害我兒,活該沒人要……”
“嗚~”
馬車頂上睡覺的烈崽哪裡忍得住,警告地站起來,身子弓著,馬上就要撲過來。
傅老夫人早就聽說梁幼儀養了一隻凶殘的貓,璋兒臉上的三道傷疤就是那貓抓的。
不過,沒等烈崽出手,伴鶴已經一腳踢出去了。
傅老夫人仰倒在地,還想撒潑,烈崽撲過去,按住她的喉嚨,淡綠色的眼睛,烏黑的豎瞳看向她。
尖利的牙齒呲出來。
傅老夫人頓時濕了褲子,伸出一隻手擋住臉,哀求都不敢大聲:“救,救命……”
傅璋急忙給梁幼儀行禮:“郡主,家母隻是護子心切,口無遮攔,請郡主不要和她一般見識,饒過她吧!”
姚素衣也開始哭,哭得淒慘:“母親,我們身份低微,郡主打我們也是應該的!”
她又跪在梁幼儀車駕不遠處,噗噗噗地磕頭:“求求郡主,饒了我母親吧,她年紀大了,隻是心疼小叔被郡主打傷,心疼小叔與郡主退婚還被革職。”
梁幼儀停了腳步,眉眼疏離冷漠。
這是演上癮了?
傅母責怪她害她兒子丟官,姚素衣一邊裝可憐無辜,一邊譴責她仗勢欺人?
“打你們是應該的?”她對伴鶴說了一句,“我們要有求必應,好好招呼。”
鑽進馬車,青時駕車,馬鞭一揚:“駕~”
伴鶴一晃到了姚素衣跟前,左右開弓打了姚素衣十巴掌,姚素衣的假牙被打飛,門牙又成了大黑洞。
再次走到老夫人身邊,抬腳,毫不猶豫往她臉上踩去,老夫人趕緊去護臉。
傅璋大聲求饒:“壯士饒命,本官以後定然管好家人,也懇求郡主原諒,都是下官的錯。”
伴鶴的腳停在半空,冷冷地看著他,說道:“管好你的家人,下次,死!”
“是,下官一定管好。”
伴鶴對烈崽說道:“走吧!”
烈崽冷漠地看一眼傅璋,跳上他的肩膀,一人一貓,眨眼,不見了。
傅璋看著那輛曾經坐了無數次的馬車威嚴遠去,不甘地低垂了眉眼。
他如今,想看她一眼都成了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