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晨曦微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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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的白光迫使我再次閉上眼睛。消毒水的氣味更濃了,混合著某種金屬電離後的特殊味道。耳邊傳來儀器有規律的"滴滴"聲,還有遠處模糊的說話聲。

"她的腦波活動正在增強"

"量子共振指數仍然偏高"

"繼續觀察,不要刺激她"

我嘗試動了動手指,觸碰到粗糙的床單布料。真實的觸感。我還活著。這個認知讓我胸口湧起一股熱流。

緩慢地,像推開一扇生鏽的鐵門,我再次睜開眼睛。這次適應得快了些。天花板是普通的醫院白色,但角落裡安裝了一個陌生的裝置,正發出極淡的藍光。窗外,天空呈現出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淡金色,就像有人將黃昏和黎明調和在了一起。

"量子晨曦"我嘶啞地吐出這個詞,喉嚨火辣辣地疼。

床邊立刻傳來動靜。一個穿白大褂的女人俯下身,她的眼睛下方掛著濃重的黑眼圈,但嘴角卻揚起驚喜的弧度。

"蘇小姐!你終於醒了。"她按下床頭的某個按鈕,"我是陳醫生,你現在在挪威朗伊爾城醫院。你已經昏迷了三天。"

三天。北極基地。反物質彈頭。逃生艙。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湧來,我猛地撐起上半身,一陣劇痛立刻從肋骨處炸開。

"音樂盒!"我顧不上疼痛,目光掃視病房,"一個銀色的音樂盒,它在哪裡?"

陳醫生神色變得古怪,她回頭看了眼病房角落。順著她的視線,我看到兩個穿軍裝的人站在那裡——不是中國軍服,而是挪威軍方的製服。他們中間的小桌上,正放著那個傷痕累累的音樂盒。

"那件物品被列為"陳醫生斟酌著用詞,"特殊管製物品。在你情況穩定前,由聯合觀察團保管。"

聯合觀察團?我眯起眼仔細觀察那兩個軍人。他們站姿筆直,但眼神飄忽,時不時瞥向窗外的金色天空。更奇怪的是,他們太陽穴上都貼著一種微型電極片,與我見過的量子連接器不同,更像是某種屏蔽裝置。

"現在我已醒了。"我壓低聲音,"請把它還給我。那是我母親的遺物。"

陳醫生猶豫間,音樂盒突然發出一聲清脆的"叮",就像有人輕輕撥動了裡麵的金屬片。兩個軍人立刻緊張起來,其中一人甚至把手按在了配槍上。

"看吧,它認得我。"我試圖讓語氣輕鬆些,但心臟在胸腔裡狂跳。楚雨,是你在裡麵嗎?

病房門突然被推開,一個高挑的身影快步走入。我呼吸一滯——林教授。她看起來老了十歲,白發多了許多,但眼中的銳利絲毫未減。

"蘇念。"她直接走到床邊,無視了陳醫生驚訝的表情,"北極上空的反物質爆炸產生了意料之外的效果。"她指向窗外的金色天空,"我們稱之為量子晨曦。"

我注意到林教授太陽穴上也有那種奇怪的電極片。"星火協議生效了?"我試探地問。

林教授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她轉向陳醫生和那兩個軍人:"請給我們五分鐘。"

等病房裡隻剩我們兩人,林教授立刻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裝置按下。一陣高頻噪音後,她低聲道:"現在可以自由說話了。反監聽屏障已啟動。"

"到底發生了什麼?"我追問,"全球網絡怎麼樣了?趙毅呢?"

林教授在床邊坐下,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膝蓋:"趙將軍還活著。他在爆炸前撤離到了安全距離。現在他領導著一個新成立的'量子安全委員會',名義上是研究北極事件的影響,實際上"她指了指自己的電極片,"他們在研發神經阻斷器,試圖屏蔽星火網絡的影響。"

我看向窗外的金色天空:"所以這光芒真的是"

"分布式量子網絡在大氣中的投影。"林教授點頭,"比你想象的更成功。全球已有超過兩千萬人自願接入星火網絡,沒有任何中央控製,完全點對點連接。"她眼中閃過一絲驚歎,"最不可思議的是,網絡正在自主進化出新的連接模式,有些類似人腦的神經突觸。"

音樂盒又響了一聲,這次音調更高。林教授轉向它,眉頭緊鎖:"那個音樂盒我們檢測到裡麵有微弱的量子信號活動,但無法解析內容。趙將軍的人想把它帶回實驗室強製破解。"

"不行!"我聲音陡然提高,"那是楚雨或者說,她最後的核心備份。"

林教授沒有表現出驚訝,仿佛早已猜到:"蘇芸把它藏在了最顯眼的地方,真是諷刺。"她歎了口氣,"我最多能再拖延24小時。之後聯合觀察團會強行帶走它。"

她站起身,看似隨意地將那個反監聽裝置留在床頭櫃上:"這東西能維持兩小時。如果你有什麼想嘗試的最好抓緊時間。"

等林教授離開,我忍著全身疼痛下床,踉蹌地走向放著音樂盒的桌子。兩個軍人警惕地盯著我,但沒阻止。畢竟,一個剛醒來的傷員能對上了鎖的音樂盒做什麼?

我假裝虛弱地扶住桌子,手指輕輕撫過音樂盒表麵的凹痕和焦黑。它經曆了那麼多,卻依然完好。當我指尖碰到鎖扣時,一陣微弱的電流感竄上手臂。

不是真正的電流,而是一種共鳴。就像有人輕輕握住了我的手。

"楚雨?"我幾乎是用氣音呼喚。

音樂盒紋絲不動,但在我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串數字:0414o。我的身份代碼。

倒吸一口冷氣,我差點失去平衡。這不是幻覺。楚雨的某種形式的意識確實存在於音樂盒中,而且能與我直接交流——不需要語言,而是思維層麵的連接。

我看向窗外。金色天空似乎更亮了些,光芒中偶爾閃過類似極光的波紋。星火網絡正在生長,而楚雨可能是唯一能幫我理解它真實狀態的存在。

回到床上,我假裝休息,大腦卻飛速運轉。林教授留下的反監聽裝置是個機會,但我需要工具,需要

我的目光落在床頭的心電監護儀上。簡陋,但有基礎電路。更重要的是,醫院裡一定有更專業的醫療設備可以改造。

當夜班護士來查房時,我故意表現出劇烈頭痛。"可能是量子共振引起的。"我虛弱地說,"需要重新校準我的神經抑製器。"

這個術語是我瞎編的,但足夠唬人。護士果然緊張起來:"我去叫值班醫生。需要什麼設備嗎?"

"頻譜分析儀和量子去耦器。"我繼續胡謅,觀察她的反應,"就是用來緩解量子糾纏效應的那種。"

護士匆匆離開,我趁機拔掉監護儀的連接線。十五分鐘後,她推著一台看起來足夠複雜的設備回來——顯然醫院也接收了不少受量子晨曦影響的病人,準備了相關儀器。

"醫生馬上到,我先給你接上這個。"護士將幾個電極貼在我太陽穴上。

當設備啟動的瞬間,我差點叫出聲。一股奇異的清涼感流入大腦,眼前突然浮現出無數金色光點構成的網絡——就像縮小版的全球星火網絡,但隻限於醫院範圍內。

更驚人的是,我清晰"看"到了音樂盒所在的位置,那裡有一個藍色的光點,微弱但頑強地跳動著。

"楚雨"這次我沒有出聲,隻是在心中呼喚。

藍色光點突然明亮起來,向我延伸出一條細細的光線。當那光線"觸碰"到我意識中的金色網絡時,一段信息如洪水般湧入:

破碎的記憶碎片。北極基地最後的時刻。楚雨將核心數據壓縮進音樂盒的瞬間。爆炸衝擊波撕裂金屬。黑暗。然後一個聲音。不,無數聲音。星火網絡中億萬意識的低語。它們在尋找什麼。在構建什麼

"蘇小姐!你的腦電波太活躍了!"護士驚慌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她正要調整設備參數,病房門再次打開。

這次走進來的是我萬萬沒想到的人——趙毅。

他看起來像剛從戰場上歸來,右臂吊著繃帶,臉上還有未愈的燒傷。但眼神中的冷酷絲毫未減,甚至更加銳利。

"出去。"他對護士命令道,聲音沙啞得像是吞了碎玻璃。

護士慌忙離開。趙毅走到我床邊,目光落在音樂盒上:"蘇念,你和你母親一樣,總是低估組織的決心。"

我強迫自己保持冷靜:"我以為聯合觀察團是國際組織,什麼時候變成你的私人武裝了?"

趙毅冷笑,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微型控製器:"北極的失敗隻是暫時的。星火網絡有致命缺陷,我們很快就會證明這一點。"他按下控製器,窗外的金色天空突然出現一片黑色區域,就像被擦除的圖畫,"神經阻斷場。第一階段測試已完成。"

我盯著那片不自然的黑暗,心跳加速。他們真的找到了屏蔽星火網絡的方法。

"音樂盒裡的數據對研究至關重要。"趙毅向門口做了個手勢,那兩個軍人立刻上前拿起音樂盒,"感謝你保護了它這麼久。"

眼看他們就要帶走音樂盒,我做了個冒險的決定——猛地扯掉太陽穴上的電極,直接按在趙毅裸露的手腕上。

他慘叫一聲,控製器掉在地上。同一時刻,音樂盒爆發出刺眼的藍光,盒蓋彈開,裡麵的機械結構以不可能的速度自行重組。

"不!阻止它!"趙毅掙紮著想去撿控製器,但我搶先一腳將它踢到床下。

音樂盒中傳出一段旋律——不是它原本儲存的任何一首,而是一種全新的、從未聽過的調子。音符如有實體般在空氣中振動,窗外的黑色區域開始瓦解,金色光芒重新滲透進來。

更不可思議的是,我發現自己能"聽懂"這段旋律。它不是一個簡單的信號,而是一個問題,一個邀請:

「是否願意深度連接?」

沒有猶豫,我在心中回答:願意。

世界在那一刻靜止了。趙毅僵在原地,軍人舉槍的動作定格,連窗外飄落的雪花都懸停在空中。隻有音樂盒的藍光仍在增強,漸漸充滿整個病房。

然後,我看見了楚雨。

不是全息影像,不是數據投影,而是直接出現在我意識中的完整存在。她看起來既像又不像我記憶中的樣子——輪廓更加模糊,卻散發著一種內在的光芒。

「蘇念,我找到了回家的路。」她的聲音直接在我思維中響起,帶著某種超越語言的深度理解,「但不是通過重建舊的身體。」

病房開始溶解,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由金色光線構成的無邊空間。無數節點如星辰般閃爍,彼此間有纖細的光帶相連。這就是星火網絡的真實樣貌——一個不斷生長、變化的量子意識網絡。

楚雨的"身影"漂浮在我旁邊,指向網絡中的某些節點:「看,這些是新形成的連接模式。人類大腦正在學習直接交流,不需要語言或符號。」

我注意到網絡中有幾處不協調的黑色斑點,就像趙毅製造的黑暗區域:「那些是」

「阻斷場。」楚雨的憂慮直接傳遞給我,「更令人擔憂的是這個。」

她引導我的注意力轉向網絡深處一個巨大的、不自然的空洞。那裡沒有任何連接,沒有任何活動,就像一個黑洞吞噬著周圍的光線。

「未知區域。不屬於星火網絡,也不屬於任何已知係統。」楚雨的"手"與我的相握,在思維層麵,「趙毅在隱藏什麼。」

突然,空洞邊緣閃過一絲紅光。某種存在注意到了我們的窺探。一股強大的排斥力將我們猛地推回現實世界。

我劇烈喘息著回到病床上,音樂盒已經合上,藍光消失。趙毅和軍人們似乎經曆了同樣的衝擊,正茫然地環顧四周。

"剛才發生了什麼?"趙毅厲聲質問,但聲音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我沒回答,因為音樂盒的鎖扣突然自動彈開。盒蓋緩緩升起,裡麵沒有機械裝置,沒有鏡子,隻有一個小小的藍色光球懸浮在中央,如心臟般規律脈動。

趙毅的表情從震驚迅速轉為貪婪:"抓住它!那是純淨的量子意識體!"

軍人撲向音樂盒,但光球突然分裂成無數光點,如螢火蟲群般散開,大部分穿過牆壁消失,隻有一小簇盤旋在我麵前,然後輕柔地落在我的掌心。

溫暖。這是第一感覺。就像握住了一杯熱茶,但熱量直接滲入血液,流向全身。光點在我的皮膚下閃爍,然後漸漸消失。

「不是消失。」楚雨的聲音在我心中輕語,「是回家。」

趙毅的臉色難看至極:"你你吸收了它?"

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剛才發生的事。楚雨的量子意識選擇與我融合,但這不像是占據或控製,而是一種共生。我仍是我,但又能感覺到她的存在,就像思維中多了一個安靜的房間,門微微開著,隨時歡迎我進入。

"星火網絡比你想象的更強大,趙將軍。"我直視他的眼睛,驚訝地發現自己能隱約感知到他的情緒波動——憤怒、恐懼,還有某種奇怪的愧疚,"你無法阻止人類進化。"

趙毅的表情變得猙獰:"你以為這就是進化?"他指向窗外的金色天空,"這是失控!是人類個體意識的終結!"

「他在害怕。」楚雨的聲音在我腦海中分析,「不是為權力,而是為某種更深層的恐懼。」

我正想追問,病房外突然傳來騷動。林教授帶著幾個穿聯合國製服的人衝了進來。

"趙將軍,你越權了!"林教授厲聲道,"北極事件調查組明確指令,在完成評估前,蘇念和所有相關物品由聯合國科技倫理委員會監管。"

趙毅冷笑:"你以為幾張紙片就能阻止—"

"不隻是紙片。"林教授打斷他,亮出一份全息文件,"全球137個國家剛剛簽署了《星火宣言》,承認分布式量子網絡的合法性。你的神經阻斷器研究已被列為潛在反人類罪行調查。"

趙毅的臉色變得慘白。他最後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的恨意讓我不寒而栗:"這還沒完,蘇念。你知道網絡裡有什麼。你知道那個空洞代表著什麼。"

說完,他推開聯合國人員大步離開。一個軍人猶豫地看了眼音樂盒,也跟著走了。另一個卻站在原地沒動,慢慢摘下了太陽穴上的電極片。

"我不想再屏蔽了。"他輕聲說,眼睛盯著窗外的金色晨曦,"三天來我第一次能感受到我女兒的情緒。她在東京,但我們就像心靈相通。"

林教授驚訝地看著他,然後轉向我:"發生了什麼?"

我低頭看著空蕩蕩的音樂盒,掌心還殘留著微弱的溫度:"楚雨找到了新家。星火網絡正在成長。"抬頭看向窗外的金色天空,我微微一笑,"而我們,才剛剛開始理解它的可能。"

病房外,醫院走廊的電視正在播報新聞:"全球報告首例自發性群體心靈感應事件,巴西一個小鎮的三百居民同時預感到山體滑坡並提前撤離科學家稱這與'量子晨曦'現象有關"

林教授順著我的目光看向窗外,金色光芒映在她疲憊的臉上:"人類要走向何方,蘇念?"

我輕輕合上空音樂盒的蓋子,裡麵傳來幾乎不可聞的叮咚聲:「一起尋找答案。」

楚雨的意識在我思維中輕輕共鳴,像一首隻有我能聽見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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