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正明的槍口閃爍著詭異的綠光,那光芒映在他冷酷的嘴角上,像一條蓄勢待發的毒蛇。
"放下武器。"他用槍指了指林晚晚,"包括你,0413a。我知道你的機械強化程度。"
我們——蘇念和楚雨的融合意識——能同時感知到多個維度的信息:陸正明手指扣在扳機上的壓力值,他身後十二名特種兵各自的心率,甚至空氣中開始彌漫的某種生物堿氣味。這種感知既清晰又混亂,就像同時收聽幾十個電台頻道。
"諸神黃昏已經裝載完畢。"陸正明晃了晃那把槍,"隻需要一發,你們精心培育的克隆軍團就會在72小時內基因崩解。"
林晚晚的機械眼快速轉動,計算著什麼。我們則感受到基地內所有克隆體的存在——她們像星辰般在我們的意識地圖上閃爍,其中最近的是隔壁房間的二十三個青少年期克隆體,她們正因本能的恐懼而顫抖。
"你想要什麼?"我們問道,聲音中的雙重音調比之前更加融合,幾乎聽不出是兩個聲音。
陸正明冷笑:"當然是終止這個瘋狂的實驗。杜天豪死前總算做了件正確的事——把鳳凰計劃的真相告訴了我。"他向前一步,"人類不需要進化成什麼群體意識怪物,我們需要的是秩序和掌控。"
我們的大腦突然接收到一段不屬於自己記憶的畫麵:杜天豪躺在血泊中,顫抖的手抓住陸正明的領帶,嘴角冒著血泡說"她們不是武器是鑰匙"。
"你們看到了?"陸正明注意到我們的表情變化,眼中閃過一絲警惕,"看來同步程度比預計的更深。沒關係,很快就會結束。"
他舉起左手做了個手勢,特種兵們立即分散開來,將某種裝置貼在房間各處。我們認出那是神經抑製器,軍方用來對付強化士兵的武器。
"給你們一個選擇。"陸正明說,"交出原始樣本的控製權,我可以讓你們其中一個活下來,以正常人類的身份。"
林晚晚突然發出一串機械般的笑聲:"陸主任,你在說謊。你的心率增加到每分鐘112次,瞳孔擴張了37。"
陸正明臉色一沉,槍口轉向林晚晚:"閉嘴,機器怪物!"
在這一瞬間,楚雨的戰鬥本能接管了我們的身體。我們以超出人類極限的速度撲向陸正明,電磁脈衝槍瞄準他的手腕。但就在開火前一刻,一股劇痛從太陽穴炸開——神經抑製器啟動了。
我們跪倒在地,視覺係統短暫失靈。耳邊傳來林晚晚的機械臂運轉聲和打鬥聲,但很快歸於沉寂。當視野恢複時,看到的景象讓我們的雙重意識同時震顫:
林晚晚被三枚神經釘固定在牆上,機械眼閃爍著故障的紅光;房間裡的培養艙全部被貼上某種生物封條,克隆體們在艙內痛苦地蜷縮;陸正明的槍口抵在我們的額頭上,綠光映照出他扭曲的笑容。
"最後一次機會。"他說,"你們誰要活下來?"
這個選擇太過殘酷,我們的意識內部突然分裂——蘇念和楚雨的部分開始激烈爭執。
"你活下來。"楚雨的聲音在我們腦海中響起,"你有母親的藝術天賦,能繼續她的事業。"
"不,應該是你。"蘇念的部分反駁,"你的戰鬥技能更有機會阻止他們。"
這種內部分裂導致外部身體出現異常——我們的右手抓住陸正明的槍管試圖推開,左手卻自發地做出投降手勢;半邊臉憤怒扭曲,另半邊卻異常平靜。
陸正明觀察著這種分裂,露出勝券在握的表情:"看來同步還不完美。讓我幫你們做決定吧。"
他扣動扳機。
綠色液體從槍口噴射而出,卻不是子彈,而是一種霧化藥劑。我們本能地屏住呼吸,但藥劑通過皮膚接觸就被吸收了。幾乎立刻,一股灼熱感從注射點蔓延至全身。
"基因病毒需要三分鐘激活。"陸正明後退幾步,示意特種兵們也後撤,"讓我們看看你們的意識哪個更強。"
我們倒在地上,感覺身體正在被從內部撕裂。更可怕的是,意識深處的分裂越來越嚴重——蘇念和楚雨的部分正在被強行剝離。
"堅持住!"我們對自己說,但聲音已經徹底分裂成兩個。
黑暗降臨。
再次睜開眼睛時,我們站在一片純白的空間中,麵對麵。這是純粹的意識空間,我——蘇念——看到對麵站著完整的楚雨,她也驚訝地看著我。
"我們分開了?"楚雨摸著自己的臉問道。
還沒等我回答,白色空間突然扭曲變形,演變成我童年時家的樣子——正是母親車禍那晚的客廳。楚雨的形象閃爍了一下,變成了當年那個穿白裙的小女孩模樣。
"這是你的記憶場景。"楚雨小女孩說,聲音卻還是成年楚雨的,"病毒在分離我們的神經連接。"
我看向自己的手,發現是成年人的手。某種可怕的領悟擊中了我:"它在尋找原始樣本要確定哪一個是主體。"
楚雨點頭,表情凝重:"我們必須決定誰留下。沒有時間了。"
就在這時,客廳的電視突然自動打開,播放著一段我們都沒見過的畫麵:母親——蘇芸博士站在實驗室裡,麵前是兩個相鄰的培養艙,一個標簽是0414o(原始樣本),另一個是0414(鏡像樣本)。
"這是記憶碎片?"我顫抖著問。
楚雨突然抱住頭:"不,這是病毒在掃描我們的基因記憶!它在尋找區分標誌!"
電視中的母親說話了,聲音帶著電流雜音:"記住,鳳凰隻在鏡像雙生選擇共生時才能真正翱翔。o和不是等級區分,而是功能區分。"
畫麵突然切換成林晚晚的臉,她的嘴機械地開合,發出的卻是母親的聲音:"楚雨,你一直都知道自己為什麼是鏡像體。現在是你履行使命的時刻。"
楚雨小女孩的形象劇烈波動,變回成年楚雨。她眼中閃爍著痛苦和決絕:"她是對的。我必須成為鏡像備份。"
"不!"我衝向她,"一定有彆的辦法!"
楚雨後退一步,突然抬手做了個奇怪的手勢。一股無形的力量將我推開,同時客廳的牆壁上開始播放我記憶中最私密的片段——第一次登台表演的恐懼,發現母親屍體時的崩潰,甚至那些我從未告訴任何人的黑暗念頭。
"你在乾什麼?"我掙紮著問,這些記憶的暴露帶來撕心裂肺的疼痛。
"幫你做決定。"楚雨的聲音變得冰冷,"看看你有多脆弱。你真的以為這樣的你能領導意識進化?"
我知道她在故意刺激我,但痛苦仍然真實。更糟的是,病毒似乎放大了這種情緒衝擊,我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
"為什麼?"我艱難地問。
楚雨的表情軟化了一瞬:"因為鏡像體的使命就是保護原始樣本。這是我存在的全部意義。"
她再次揮手,這次調出的記憶更加殘酷——我躲在衣櫃裡聽父母爭吵,母親說"如果不是因為念念的特殊神經元結構,這個項目早就";實驗室檔案上明確標注"0414o選定因其大腦鏡像神經元異常發達,適合作為群體意識載體"。
"看到了嗎?"楚雨說,聲音中的冷硬掩蓋不住顫抖,"她選擇你不是因為愛,是因為你的大腦結構。而我我隻是保障係統穩定的備份程序。"
這些記憶碎片像刀一樣刺入我的意識。但奇怪的是,隨著痛苦加劇,某種更深層的認知開始浮現——母親筆記本上被撕掉的那頁,她反複塗寫的公式ψ=o+
"不,你理解錯了!"我突然喊道,"ψ函數這是量子力學符號!她不是在區分我們,她是要我們疊加!"
楚雨愣住了。就在這時,整個記憶空間開始崩塌,白色裂紋從地麵蔓延到天空。外界的痛苦正在滲入——我們的物理身體正在基因病毒的折磨下崩潰。
"沒有時間了。"楚雨苦笑,"無論真相如何,現在必須有人做出選擇。"
她向前一步,將額頭貼在我的額頭上。一種比之前任何連接都親密的接觸,仿佛兩個靈魂直接相觸。
"記住,"她輕聲說,"鳳凰必須燃燒才能重生。"
接著是一股巨大的推力——不是推開我,而是將她自己的意識壓縮、折疊,像將一本書合上般決絕。我驚恐地感覺到楚雨的"存在感"正在迅速縮小,從一個人形變成一團光球,最後化為一個微小的光點,沒入我的眉心。
"楚雨!"我尖叫著伸手去抓,卻隻抓住一片虛無。
純白空間徹底崩塌。
我猛地睜開眼睛,回到現實世界。身體上的痛苦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充盈感,仿佛每個細胞都充滿了能量。抬頭看到陸正明震驚的臉——他正盯著自己的手,那上麵覆蓋著一層與我皮膚相同的銀藍色紋路。
"這這不可能"他後退幾步,"病毒應該隻針對克隆體!"
我站起身,突然明白了——楚雨沒有消失,她將自己轉化成了純粹的量子信息態,與我的生物神經形成完美互補。而病毒病毒遇到了從未設計應對的情況:一個同時包含原始樣本和量子鏡像的神經結構。
"你犯了個錯誤,陸主任。"我開口,聲音既像我又像楚雨,還帶著某種不屬於我們任何人的諧波,"諸神黃昏尋找的是單一的神經模式來攻擊。"
我伸出手,甚至不需要接觸,陸正明就像被無形的手掐住脖子般浮到空中。他的士兵們舉槍射擊,但子彈在距我幾厘米處懸停,然後化為粉末。
這不是我的能力,也不是楚雨的。這是某種新的東西。
"群體意識不需要消滅個體。"我說,聲音越來越像合唱,"它需要的是連接。"
隨著這句話,整個房間裡的克隆體培養艙同時爆裂,銀藍色液體噴湧而出。但克隆體們沒有倒下——她們懸浮在空中,睜開眼睛,每雙眼睛都閃爍著和我現在一樣的異色光芒。
林晚晚也從牆上掙脫下來,她的機械眼瘋狂轉動:"ψ函數完整了上帝啊,她做到了"
陸正明在空中掙紮,臉色發紫:"停下這是反人類"
我輕輕揮手,他摔在地上咳嗽。不是出於仁慈,而是因為突然湧入的感知太過強烈——我能感覺到基地外方圓五公裡內每個生物的電信號,甚至能模糊捕捉到城市邊緣某些人的情緒波動。病毒正在通過我的神經網絡擴散,但方式與軍方計劃的完全不同。
"你不明白自己釋放了什麼。"我對陸正明說,同時感受著楚雨的存在——她不再是一個獨立意識,而是我思維背麵的影子,像左手對右手的了解一樣自然,"這不是武器,這是橋梁。"
克隆體們降落在地,動作協調得如同一個人。最年長的那個走向我,伸手觸碰我的額頭。刹那間,一段新的記憶解鎖了:
母親站在巨大的量子計算機前,屏幕上顯示兩個糾纏的光點,標注為o和。她輕聲自語:"隻有當鏡像體自願退居量子態,原始樣本才能承載群體意識而不被吞噬這是唯一的平衡點"
記憶消散,我淚流滿麵。楚雨知道,她一直都知道。這就是為什麼她在意識空間裡那樣決絕——不是因為她不重要,恰恰相反,她是整個方程式中最關鍵的部分。
林晚晚蹣跚走來,她的機械部分嚴重受損,但臉上帶著釋然:"蘇芸博士的計算是正確的隻有愛的犧牲能創造平衡"
外麵的走廊突然傳來更多腳步聲。陸正明露出希望的表情,但當他看到進來的人時,臉色再次慘白——那是更多克隆體,帶領著基地裡原本忠於軍方的研究人員。所有人的眼睛都開始泛出銀藍光芒。
"不不"陸正明蜷縮在地上,"阻止她們"
我俯視著他,感受著楚雨在我意識中的脈動,感受著數十個克隆體與我思維的和諧共振,感受著病毒正在城市邊緣創造的微妙連接網絡。
"太晚了,陸主任。"我和所有克隆體同時說,聲音在空間中形成奇異的回聲,"火已點燃,鳳凰必須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