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觸上那道古老刻痕的瞬間,石麵微顫,裂紋深處泛起一絲溫熱。徐影未動,掌心斷劍輕震,劍脊上的金紋緩緩流轉,如同呼吸。他閉目,識海中那團幽藍光核靜靜懸浮,表麵裂紋細密如網,內裡符文卻已不再亂轉,而是循著某種古老節律徐徐回旋。
他左手覆於眉心,引動佛光自劍身滲入識海。光流觸及光核,刹那間,地脈深處傳來一聲極輕的嗡鳴,仿佛沉眠之物被喚醒。靈根在丹田中微微搏動,外層黑氣仍在,卻已不再掙紮,像是被某種更深層的力量壓製。徐影深吸一口氣,逆轉周天,將地脈核心之力引入靈根內部。
經脈寸寸撕裂,血自骨縫中滲出,在皮膚下形成暗金紋路,如烙印般浮起。他不動,任痛意貫穿四肢百骸,隻以靈根為爐,反向焚煉殘毒。黑氣在核心之力的壓迫下發出低鳴,似有意識般試圖與地脈共鳴,卻被佛光層層鎖住。一滴血自唇角滑落,砸在祭壇地麵,瞬間被裂紋吸儘。
地麵微光一閃,半枚殘缺佛印浮現,形狀扭曲,卻與他指尖血激活的印記如出一轍。
靈根重塑完成的刹那,徐影睜眼。瞳孔深處,暗金符文一閃而沒。他低頭看向斷劍,劍身溫順,但裂痕比先前更深,一道細紋自劍柄蔓延至中段,隱隱透出鏽色之外的灰白。他以指尖蘸血,輕輕抹過裂痕。
血滲入的瞬間,劍身劇震。
識海中驟然浮現畫麵——千年前的荒原,血霧遮天。數十名符修立於高台,手中符紙燃燒,化作鎖鏈纏繞大地。七名僧人盤坐陣眼,掌心托缽,佛光如柱,直貫地底。陣中深處,蜂巢狀黑物懸浮半空,表麵蠕動著無數細足,每一隻足尖都刻有微小符文。一名老僧抬頭望天,嘴唇微動,無聲吐出兩字:“承道”。
畫麵崩碎。
徐影收回手,指尖血跡未乾。他凝視那道刻痕,又看向斷劍裂痕中的殘紋,兩者走向竟完全一致。他未言,隻將斷劍橫置膝上,以掌心符印輕壓劍脊,試圖探其深處。神識剛觸劍體,一股古老悲意撲麵而來,如寒潮灌腦,心神幾近潰散。他咬牙抽回神識,額角滲出血絲。
劍靈沉寂,再無回應。
他緩緩起身,持劍走向秘庫出口。沿途石壁符文黯淡,唯有地脈震動仍可感知,頻率卻已改變。他腳步一頓,掌心符印貼上石壁,閉目感應。地脈流向紊亂,分支脈絡中竟有異動,似有大量活物正沿脈而行。
他加快腳步,穿出秘庫,登臨護山大陣主陣台。
夜風撲麵,陣台石欄染著暗紅,符文圈層由內而外褪去金光,轉為猩紅。陣眼處,一名長老跪伏於地,雙手結印,指尖刺穿掌心,血滴落符陣中心。他雙目赤黑,臉上肌肉扭曲,口中低語不斷,聲線斷續,卻與三長老有七分相似。徐影目光掃過陣外——山林深處,黑影層層疊疊,數百妖獸匍匐於地,狼、虎、猿、蛇,形態各異,氣息混亂,行動卻如一體。
他抬手,斷劍出鞘三寸,一縷劍氣直射陣外妖狼肩頭。
狼身翻滾,肩肉裂開,皮下赫然嵌著一枚微型印記——銅錢大小,形如殘佛印,邊緣刻有細密符文,與他指尖血激活的殘印同源。那狼口吐黑血,四肢抽搐,眼中赤芒驟亮,猛然撲向大陣結界。結界震顫,符文崩解一寸。
徐影凝視那枚印記,指節收緊。他再斬兩劍,逼退另兩頭妖獸,每一具屍體皮下皆有相同印記。他低頭看向自己掌心,符印邊緣,一道暗金細線悄然蔓延,與劍身裂痕走勢相同。
陣台地脈符文圈中,一道分支脈絡正泛起微光,與妖獸群移動軌跡完全重合。
他轉身下台,足踏石階時,掌心符印突震。斷劍輕鳴,裂痕中滲出一縷極淡金光,映出識海殘影——老僧回頭,嘴唇再動,仍是那兩字:“承道”。光影消散前,徐影看清了他手中托缽的紋路——正是護山大陣原址的符陣圖。
他腳步未停,直入宗門地脈樞紐室。
室內石碑林立,中央地脈主碑裂紋密布,一道血線自碑底延伸至牆角,儘頭連著一枚乾枯蠱卵。他蹲下,以劍尖挑開卵殼,內裡無物,唯有一絲極淡佛意殘留。他指尖輕觸,那絲佛意驟然震顫,化作微光沒入他掌心符印。
符印發燙。
他起身,持劍走向東側陣壁。途中經過一麵銅鏡,鏡麵映出他左眼——瞳孔深處,符文一閃,隨即隱沒。他未駐足,推門而出。
護山大陣東側邊緣,一頭妖狼屍體橫臥,肩傷未愈。徐影蹲下,以劍尖劃開其胸腔。血湧出,內臟腐黑,心臟表麵刻著微型佛印,印中符文正緩緩旋轉。他伸手探入,取出一枚黑石,石麵刻痕與祭壇古刻如出一轍。
就在此時,狼屍口突然張開。
黑霧噴出,凝聚成聲:“……佛血已種,靈根即爐……”
霧散,狼屍化灰。
徐影站起,斷劍橫於身前。劍身裂痕中金紋微閃,與他掌心符印共鳴。他望向山林深處,那裡,地脈分支脈絡正持續震動,妖獸群未退,反而緩緩前壓。陣台長老仍在血祭,符文圈層又崩一環。
他抬手,將斷劍插入地麵。劍身沒入三寸,地脈震動驟然清晰。他閉目,感知流向——所有分支,皆指向宗門地底最深處。那裡,本應死寂,此刻卻有一絲極微弱的搏動,如同沉眠之心,正被某種力量緩緩喚醒。
他睜眼,左手按上劍柄。
劍柄沾血,滑膩未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