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在身後緩緩閉合,徐影未回頭。殘卷貼著胸口,左眼深處那道金紋已隱去,但指尖仍殘留著斷劍般的虛握感。他沿著石階向上,腳步沉穩,掌心布條滲出暗紅,血痕與殘卷接觸處微微發燙。
禁地外,晨霧未散。他盤坐於殘佛前的青石上,閉目內視。丹田之中,那股由劍氣與蠱毒融合而成的暗紅氣流正隨心跳搏動,節奏與地底深處傳來的震動完全一致。每一次脈動,都像有細針自內刺出,經脈隱隱發麻。他運轉殘卷所載心法,引氣歸元,卻發現那氣流不避反迎,竟順著經絡向上遊走,直逼識海。
他睜開眼,割開左手掌心,將血滴入佛像裂口。血珠未落地,已被石麵吸儘。地麵符文一閃即逝,器靈虛影浮現眼前,身形比前夜更加模糊。
“你未斷執,反被執所引。”器靈聲音乾澀,如風過枯骨,“佛劫煉體,本可焚儘陰穢,然你心念執劍,蠱王借機反噬,以你之陽,煉其陰髓。”
徐影不語,隻將殘卷攤開於膝。
器靈抬手,指尖輕點其眉心。一道微不可察的符印浮現,旋即沉入皮下。符印落定刹那,地脈深處傳來一聲悶響,似有巨物翻身。
“月圓之前,地脈與蠱王之聯係未斷,符尊遺骸將徹底淪陷。”器靈低語,“你體內所生之氣,已是二者共鳴之證。若不斬斷,非但你身將化為傀軀,地脈符陣亦將轉為活蠱巢。”
話音未落,虛影潰散,僅餘一縷殘光沒入徐影眉心。
他起身,將殘卷收入懷中,左掌重新纏緊布條。石室外,腳步聲由遠及近。
三長老立於石階之上,素袍整潔,袖口繡著雲紋。他目光掃過徐影的臉,又落在其左手。
“聽聞你昨夜入禁地,曆九重劫?”他語氣溫和,“可有所得?”
徐影低頭,聲音平靜:“劫中所見,皆為虛妄。”
“虛妄?”三長老輕笑,從袖中取出一枚傳訊符,“既然無所得,便不必再困守此地。北境秘境近日異動,地氣紊亂,疑似殘黨藏匿。宗門命人前去查探,你既曾習礦道追蹤之術,可願前往?”
徐影抬頭,目光落在那枚符上。符紙邊緣微卷,背麵隱約可見一道細紋,如藤蔓纏繞。他接過符,指尖擦過長老袖口,觸到半片乾枯植物,紋路扭曲,與礦鎬殘柄上的蛇形刻痕同源。
“我願去。”
“好。”三長老退後一步,“三日內抵達秘境外圍,查明地氣異變之因。若遇邪修,可自行處置。”
徐影抱拳,轉身離去。
三日後,北境荒穀。
岩層裸露,風如刀割。徐影行至穀底,忽覺腳下地麵鬆動。他後撤半步,足尖尚未離地,腳下一沉,整片岩層轟然塌陷。黑霧自裂口噴湧而出,三名邪修從地底鑽出,身披骨甲,手持骨刺,動作僵硬,如傀儡提線。
他迅速後退,背靠斷崖,右手疾揮,以炭條在岩麵勾畫殘陣。符紋成形,尚未激活,地麵突然震顫,岩層中浮現出與礦場相同的蛇形符文,竟反向扭曲陣紋結構。符陣崩解,炭線寸斷。
邪修逼近,骨刺直取咽喉。
徐影閉眼,左手緊握殘卷,引動左眼金紋。眉心那道符印驟然發熱,一股無形之力自體內擴散。刹那間,地脈震動停滯,三名邪修動作凝固,眼中黃光閃爍不定。
他睜眼,咬破指尖,以血為墨,在岩麵疾書。這一次,不畫攻殺之陣,而繪封禁之紋。血線蜿蜒,勾連地脈節點,每落一筆,黑霧便退縮一分。最後一筆收鋒,地麵符文儘數黯淡,邪修身軀僵直,隨即崩解,化為枯骨。
他蹲下,撥開其中一具屍骸的脊椎。一枚指甲大小的蠱卵嵌於骨縫之中,通體漆黑,表麵浮現出細密符文。他凝視片刻,符文竟開始流轉,逐漸拚合成一張微縮地圖——正是礦場地底三百丈處的符陣全貌,中心一點,直指地脈核心。
蠱卵微微搏動,仿佛有生命在其中蘇醒。
他將蠱卵收入懷中,起身望向穀外。遠處山巒起伏,秘境外圍的古碑隱約可見。碑文筆鋒蒼勁,與密函背麵“禪室可淨蠱”三字如出一轍。
風卷起沙石,打在臉上。他抬手按住胸口,殘卷之下,那股暗紅氣流再次搏動,與地底深處的節奏同步。左眼金紋一閃而逝。
他邁步前行。
行至半途,地麵忽有異樣。他蹲下,拂去浮塵,岩層裂隙中滲出一絲黏液,暗紅如血,卻無腥氣。指尖輕觸,黏液竟順著皮膚向上攀爬,直逼指節。
他猛然縮手,拔出礦鎬殘柄,將黏液挑起,置於陽光下。液體表麵泛起波紋,映出扭曲的符文,與蠱卵上的紋路完全一致。
他盯著那光斑,未動。
遠處,秘境外的古碑之下,一道裂痕悄然擴大,細微的震動自地底傳來,如同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