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醫生說了這病治不好,你有啥想吃的就吃點。我這要開國際會議了,再聊!”
嘟嘟嘟——
二兒子絕情地掛斷了視頻通話。
馬老太顫抖著手又撥通了三兒子的電話:“學武啊,醫生讓媽找家屬——”
“你找二哥去,家裡的錢當時不都供二哥了,我一個下崗工人可沒錢,先這樣吧。”三兒子宋學武嗓音冷漠。
直到電話裡再次傳來忙音,醫生在一旁不禁歎了口氣。
這種事在醫院裡他們天天都能見到,可看到老人哆嗦的身體、帶著淚的雙眼,他終究還是心軟了,對馬老太說道:“老太太,你不是還有個女兒嗎,我給你打!”
電話又一次接通,小女兒宋美茹的聲音響了起來:“誰啊?”
“我是市附屬醫院的大夫,你母親現在確診癌症晚期,我想問問你們家屬下一步的治療方案。”
“要錢的時候就想起我了,她那麼多兒子找我乾什麼!”宋美茹的聲音一下子拔高起來,馬老太哪怕耳朵不好使都聽得一清二楚,“我一個嫁出去的姑娘就是潑出去的水,我不管,你愛找誰找誰!”
“你們這是犯法!”聽了宋美茹的話,醫生的脾氣也上來了。
馬老太眼淚止不住地流,她顫著聲說道:“大夫,我不治了,我現在就回家,回家”
醫生望著她蕭索落寞的背影,嘴唇動了動,最終卻還是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馬老太佝僂著身軀,一步一步地往家走去,那癌痛如同潮水般一陣陣地襲來,讓她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然而,更讓她感到疼痛的,是她那顆千瘡百孔的心。
回想往昔,她為了不讓兒女們受欺負,守寡數十載。
憑借著自己的力量,艱難地拉扯大了五個孩子。
如今,她老了,不幸患上癌症時,五個孩子不但沒有一個人願意贍養她,甚至對她避之唯恐不及。
她恍恍惚惚地來到了車站,眼睜睜地看著公交車緩緩駛來,她隻覺得兩條老腿仿佛灌了鉛一般,沉重得再也邁不開步子。
當她伸手去摸自己的口袋時,才猛然發現,自己就連坐公交車的錢都沒有了。
那一刻,無儘的淒涼與絕望如潮水般將她徹底淹沒。
馬老太當初把拆遷款都分給了幾個孩子,自己又沒有養老金,隻能靠社區每月發的特困補助艱難度日,生活極其困苦,一分錢都要掰成八瓣花,哪裡舍得坐公交。
她忍著癌疼,艱難地往家走,一直走到太陽落山,才終於回到小巷子裡社區可憐她借給她住的鋼板房。
剛準備進門,就發現屋裡被人翻得亂七八糟,她一下子急了。
她買止疼藥的最後十塊錢呢!
要是沒了藥,晚上睡覺都沒法睡,甚至可能會被疼死。
就在這時,老四宋學義瞪著大眼珠子衝了出來,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惡狠狠地逼問:“老不死的,錢呢!這個月的錢去哪了,你是不是都給老二了!”
馬老太被掐得喘不過氣,滿臉痛苦,她艱難地說道:“學義啊,媽真的沒錢了,那點錢是留著買止疼藥的啊……”
宋學義哪裡肯聽,手上的力氣更大了,馬老太眼前一陣陣發黑,心中滿是絕望和悲哀。
含辛茹苦養大的孩子,如今卻這樣對她,她的心仿佛被無數把刀狠狠地紮著,疼得無法呼吸。
馬老太眼睜睜地看著老四手上拿著自己藏起來的十塊錢,顫顫巍巍地伸手想要去搶,哪知道被兒子狠狠一把推在了地上。
老四剛準備威逼,就聽到社區辦公室傳來聲音,他罵罵咧咧地趕緊跑了。
馬老太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上,掙紮了半天也沒爬起來。
“救命——”她用儘力氣呼喊。
然而她的身體早就被癌症折磨得虛弱無力,聲音細若蚊呐又怎麼會被人聽到。
嘩啦啦,天空中下起了雨夾雪,她的呼喊聲更是被無情地掩蓋住了,沒有人會想到在這個陰暗狹窄的小房子前,有一個老太太正躺在地上絕望地等待死亡。
馬老太的氣息漸漸微弱,本來疼痛難忍的身體好像也變得沒那麼難受了。
她迷迷糊糊地想起了年輕的時候,她剛守寡,幾個孩子也算懂事,那是她最幸福的時候。
就算是生活那麼累,她也一點不覺得辛苦,甚至為了供老二進修,她還把自己的工作給賣了。
那會兒老二說得多好聽啊,將來給她接到首都去,雇個小保姆伺候她。
後來,老二上學走了,她就打零工,一門心思幫扶老三,給三媳婦伺候月子、帶孩子,他也說將來肯定給自己養老、讓媳婦孝順她。
可惜付出這麼多,老三兩口子又說這都是她應該做的,當媽的就要全力托舉小的,而且這也是她欠他們的,誰讓她把賣了工作的錢都給了老二!
至於老四,不提也罷。
馬老太又想到了小女兒,旁人都不供女孩讀書,但是小女兒自小讀書就好,她咬牙也要供。
都說女兒是貼心小棉襖,可美茹長大後,自己曾經動過再找的想法,她就指著自己的鼻子罵她不要臉,要是給她找後爹,以後她就再也不認自己這個媽。
“哎,都怪我,沒把孩子們教好。”馬老太越想越悔恨,她把自己一生都奉獻給了孩子們,可是最後還沒有落得一個好。
沒人心疼她,也沒人養她,她這一生真是失敗!
身上被大雨澆透了,但她感覺不到絲毫的冷,此時,她又想起了早早死去的老大,要是老大還活著,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老大最孝順,偏偏當媽的最對不起他。
什麼好的都是緊著弟弟妹妹,連下鄉都是讓老大去的,結果老大就在鄉下成了親,後來回城也是得了重病才和他的農村媳婦一起回來的。
自己那會兒在拚命給老三攢錢,根本就不知道她的大兒子快死了,就這樣,唯一一個心疼她的孩子就這麼悄麼聲的沒了,死的時候身上甚至連一身齊整的衣裳都沒有。
這就是她的報應吧,虧待了唯一一個好孩子,現在也讓她孤獨的死去。
悔恨的淚水從馬老太滿是皺紋的臉上滑落,她的身體越來越冷,整個人逐漸變得僵硬。
等到第二天,社區的人才發現,馬老太死在了全家一起吃臘八粥的大年二十八。
那一天,本應是家人團聚、溫暖喜慶的日子,可馬老太卻孤零零地躺在那裡,結束了她悲慘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