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盛著的淚水滾燙,灼得欽欽雙眸發酸發疼,再控製不住的掩麵痛哭。
“她死了……她死了……”
“這個世界往後再也沒有梁欣了……”
季渺渺凝著欽欽,注意到她情緒崩潰時,下意識喊出的不是“心心”,而是“梁欣”這個名字。
也就是說,兩人之間的關係或許跨過了電子屏幕的阻隔。
季渺渺沒有打斷她的泣哭,在她最無暇顧及防備時坐下,借著遞紙巾的動作,無形之中拉近了與欽欽的距離。
一名警員站在一旁準備做記錄,等了半天不知道該寫啥,正想問陸隊一嘴。
沒想到瞬間有兩道目光瞥來,即使他們什麼都沒說,他也感覺到一股撲麵而來的警告,
警員默默縮了縮脖子,手指捏住在麵前劃了一下,表示自己會閉嘴的。
興許是欽欽哭累了,她擤了擤鼻子,長歎一聲後,雙手胡亂將額前的頭發抓到腦後。
“我們……我和她很早以前就認識,大概快5年了吧。”
季渺渺看過她們的資料,梁欣在大學還沒畢業的時候,就注冊了直播賬號,照欽欽所說倒退的話。
“你們剛開始做賬號就認識了?”
欽欽不再避諱地點了點頭,“我們是同批開始做賬號的,一開始頻道無人問津,拍的短視頻也沒有流量。”
“最開始我們並不認識,是我閒得無聊找創作靈感,隨便下滑,無意間進入了她的直播間。”
季渺渺溫柔地引導著:“然後呢,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欽欽雙手捧著一個紀念品,是她們以前一起出去玩時,梁欣送給她的。
“就是一個有著臉蛋漂亮的女孩子,坐在屏幕前唱歌聊天,內容挺無聊的,可看到她直播間裡也沒人,我就想到了自己的現狀,於是鼓起勇氣在後台私信了她。”
“沒想到……她回複我了。”
想到往事,欽欽臉上多了幾分笑容,被心中翻湧的悲哀沾染了苦澀。
“她回複我的內容很誠懇,說很高興收到我的來信,很願意有個同期能作伴,她真的是個很陽光開朗的女生。”
話說至末尾,欽欽的聲音隱隱變調,暫時抑製的難過在想起好友笑容的頃刻間再次崩潰。
站在心理谘詢的角度,季渺渺大多時候不會帶入自己的情緒,去判斷個人對錯。
但這次,她明確對欽欽表示了自己的認同,“我相信,你們都是善良又美好的存在。”
“謝謝你。”
欽欽雙肩下沉,緊繃了許久的神經終於有了緩解,說話的語速也明顯放慢了。
“我們相互支持、相互鼓勵,熬過了最艱難的靜默期,後來兩個賬號先後被看上,對方說會給我們最好的資源培養。”
“那時我們剛畢業,才踏進社會,什麼都不懂,聽到經紀人這麼說,都心動了,立馬簽了合同。”
“合同?”陸驟捕捉到了敏感字眼。
季渺渺琢磨出了不尋常,輕聲問:“你和梁欣關係這麼好,後麵為什麼會在直播間因為k的事吵架?”
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很明顯,不論是她們吵架時未達眼底的怒氣,還是語調著重、眉眼卻舒展的刻意,都能看出兩人是在演戲。
欽欽深吸了口氣點頭,幾番猶豫後,艱難地做下了決定。
“吵架的點子就是想出來的,他們說這麼做能帶動觀眾情緒,得到更多打賞。一開始,我們隻是拌兩句嘴,可看到k下來的兩方收益後,經紀人的要求也提升了。”
“為了效果,我們罵得越來越難聽,可這些都不是真心話。”
季渺渺輕撫了撫她的後背,安撫著說:“我們能理解,這樣操控你們,就沒有一點辦法嗎?”
“有。”
欽欽重重點頭,“利用我們帶貨,合同上簽的保底全都是有附加條件的。在這行接觸一段時間後,我們都發現不對勁了。所以心心開始暗中收集證據,準備過段時間向法院遞交訴訟申請。”
“這件事除了你,還有其他人知道嗎?”陸驟適時提出疑問。
“心心和老板吵過一架,不小心說漏了嘴,老板很生氣,揚言要讓她吃點苦頭。”
聞言,季渺渺徹悟,終於明白欽欽一開始為什麼三緘其口,原來背後另有原因。
欽欽放下擔憂後,沒什麼顧忌了,她當著所有人的麵打開了手機錄音記錄。
一陣摩擦磕碰聲後,錄音裡的聲音才清晰一些。
“我要解約!”
“行啊,人走,賬號留下,去找法務算一下賠償金。”
“憑什麼把賬號給你,這是我自己注冊的!”
“合同上白紙黑字寫著的,公司保證投入業界優質資源培養該賬號,接受本條款視為自願將賬號歸屬權轉為公司所有。”
“可當時你們說過了,這份合同隻是走個勞動合同的過場,我們想解約,隨時都可以……”
“證據呢,我問你證據呢?我有合同在手,你看法官是信你空口白牙嘴皮子碰一碰,還是信我?你信不信在你報警之前,我就能讓你先身敗名裂!”
錄音最後又以一段騷亂聲宣告結束,從混亂的腳步聲中,大致可以推測出,在門口錄音的欽欽應該是看到有人出來了,趕緊逃離了現場。
“我原打算將這段錄音交給心心,作為後續開庭的佐證,結果沒想到……”
一想到自己昨天被事情耽擱了,沒及時把錄音發給心心,欽欽心中雜陳五味更是複雜。
“警官,心心是個很樂觀的人,還和我約定好下個月一起出去旅行。她的廚藝不好,家裡雖然有廚房,可她從來不開火,不可能像新聞裡說的,是下廚失誤引起的火災。”
欽欽的語氣篤定,為朋友鳴不平的想法,令她暫時脫離悲痛。
“一定是我們公司的老板,他說了會報複心心的。我也承認,最開始不配合你們,是我怕老板知道後,也會像對心心下手一樣,也把我滅口的。”
她激動地宣泄著心中的不滿,目光下落在紀念品上時,變的柔軟又堅定。
“可我真的不想她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
季渺渺聞言望向身邊的陸驟,視線交彙間,已然讀懂了對方眼中的疑惑。
殺害死者的凶手,會是揚言要找她算賬的老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