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
許琰說話聲平靜，看不出他內心任何情緒，但不代表他真是個冷心腸。
他眼底晦暗地比劃著死者頭部幾處位置，悶聲將殘酷的現實繼續說了下去。
“我們在死者頭皮發現多處出血點，與發絲斷落，在額前找到以著力點為中心，向四周放射狀裂開的骨折線。”
“而她的枕部、右顳部有多處明顯鈍器凹陷，受擊程度較大的在3次以上。”
許琰合上記錄本，換了種說辭，“也就是，死者在生前被人抓著頭發往地上砸，又遭到對方用鈍器多次擊打頭部，造成顱骨粉碎性骨折，然後轉移到發生火災的位置。”
“這是一場暴力傷人後，殺人毀屍的惡性案件。”陸驟神情肅穆，緩緩轉頭凝視著冰冷的鐵床。
“陸隊，原來你在這兒啊！”
一名胸牌上寫著物證鑒定科的警員快跑入內，對一旁的許法醫打了聲招呼，緊忙將手裡的報告遞給陸驟。
陸驟拿到報告時，紙張還留有打印機的溫度，垂頭靠著桌邊翻看。
“看來我們先前推斷的沒錯。”
許琰沒參與他們之前的討論，於是問：“什麼？”
陸驟把報告遞給了他，“作案工具是凶手自己帶來的，熟人作案的概率很大。”
根據許法醫的提醒，他們送檢了死者未燒儘的衣物，以及物證在現場采集到樣本，窗簾、被單等火燒程度較大的易燃物，一並交由檢驗科化驗。
現在鑒定報告出來，確認在死者身上及火災現場內多處檢見油性物質，目前基本鎖定是花生油。
從現在的調查進度來看，這場火災大概率是人為導致。
這樣的結果，經驗豐富的老刑警在抵達現場時，已經能看出七七八八，所以陸驟對此並不意外。
他很快想到下一步安排，讓物證科警員幫忙轉達。
“麻煩轉告吳科長，讓他幫忙喊人再去趟現場，重新檢查一遍2302是否有打鬥、拖拽痕跡。另外。”
陸驟說罷，沉眸緊盯著死者顱骨的血洞，再說：“再查一下熒光反應。”
“明確火災現場並非第一案發現場，再追查凶手的轉運路線，倒退死者生前究竟去了哪裡。”
他的思路清晰，立即調動人手展開行動。
此次火災影響力巨大，如果不是消防隊出警及時，很可能會殃及其他民眾生命。
高局對本案下了死命令，限他們在72小時內抓到真凶，對bz市民有個交代。
許琰和陸驟搭檔多年，即使對方沒說什麼，但還是能看出他現在麵色緊張，不隻是因為案件難度。
他讓助手負責接下來的收尾工作，自己則快步走回辦公區，計劃以最快速度整理出報告。
前腳剛走進辦公室，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許琰看了眼支隊的群消息，後退回過道，對還沒走的陸驟晃了晃手機。
“陸隊，季顧問跟著小趙他們出發了。”
陸驟一怔，拿出手機查看，見季渺渺反應還是那麼快，已經帶上人手返回錦美小區，調查火災現場附近監控去了。
“季顧問，房間布局圖照片已經發到你手機上了。”坐在副駕駛上的警員回過頭說了句。
已經過了晚高峰，街上仍有車來車往，沿街的行道樹投下樹影，好奇地探進車內窺看，行駛中的警車不做停留，目標明確地朝目的地趕去。
季渺渺靠坐在車門邊，輕應了一聲，手指滑動屏幕查看火災現場照片，與物業提供的房屋布局圖。
她低聲輕喃了句：“寵物房在臥室外麵？”
第一個發現受困人員的消防員說，當時小狗就在主人身邊，未被任何東西壓著，卻沒有離開，一直衝著門口叫，似乎是在求救。
小家夥應該是有機會逃走的，但它卻選擇留下來，即使被大火燒傷，也要守在主人身邊。
屏幕頂端突然彈出紀止揚的消息，她立即點開查看，是小狗已經平安住院的照片。
“報告！已圓滿完成任務！”
季渺渺原本黯淡的目光，在看到哥哥的消息後，明顯有了光彩，她發了個敬禮的表情包，又補了句話。
“謝謝我世上最好的哥哥！”
季渺渺再一次提醒他早點回去休息，然後才切出屏幕，繼續翻看死者生前的社媒賬號，試圖還原她生前狀態。
其中有條視頻引起了她的注意。
鏡頭一開始對準了梁欣的臉，她笑意盎然地熱情向大家介紹：“哈嘍大家，主播今天發現小黃竟然有特殊技能誒！你們看！”
視頻拍攝者將寵物房的門關上，沒一會兒就從裡頭打開了，一隻土黃色小狗從門後鑽了出來，看見主人時，興奮得直搖尾巴。
“太聰明了！”鏡頭後的人立馬拿出零食獎勵，抱著小狗好一頓親。
手機裡傳出的笑聲在現在聽來，更顯唏噓悲涼，梁欣這麼一個活潑開朗的女孩子，生前到底經曆過什麼？
“陸隊說他等會兒就過來。”季渺渺看了眼手機消息，對車裡其他人同步情況。
警車的紅藍色燈光，再次打破了小區的平靜，看得經過的住民人心惶惶。
季渺渺同其他幾人下車後，徑直朝保安室走去，一進門就見物業和保安急得團團轉。
無需過多分析，單從他們半遮半掩的眼神就能看出，是有事在隱瞞。
“你們好，我們是濱州公安刑偵支隊的。來之前我給物業經理打過電話，想調閱小區內、6號樓，及23樓的過去七天內的監控錄像。”
季渺渺簡單明了地表示自己的來意，目光落在了旁邊欲言又止的男子身上。
“你是物業負責人嗎？”
她沒穿警服，看著是來人裡最好說話的一個，可出口的詢問帶著不容置喙，物業經理來不及找借口，就被對方揪了出來，隻好點頭回應。
“是，我是物業經理，但是……”
他麵露難色地說著，回頭指了指監控屏幕說：“抱歉啊警官，其他都能看，但6號樓電梯的監控前段時間壞了，什麼看不了。”
季渺渺聞言，忍不住在心裡腹誹：這是什麼定律嗎？有命案發生，電梯監控十個有九個是壞的。
“監控壞了，為什麼沒修？”
物業經理縮著脖子，說：“我們想著再過兩天就到檢修時間了，沒必要提前報修，所以……”
平時監控擺在那兒沒用，誰能想到正好這時候出事了？
【人類真奇怪，前兩天不是說拿到了維修金嗎，圍在一起喝酒打牌一晚上後，電梯就不修了？】
季渺渺循聲退到門外，見屋簷上半懸著個鳥巢，兩隻圓滾滾的小鳥交頭接耳似的擺頭，嘰嘰喳喳地叫著。
她目光下移定在了物業經理身上，開口問：“喝酒打牌？”
物業經理呼吸一滯，視線下意識往角落瞥，生怕暴露地即刻移開目光。
可他的慌張還是被季渺渺捕捉到了，她上前拉開了最底下的抽屜，裡頭是沒來得及整理的撲克，又從桌子底下找到了沒喝完的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