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蕭逸被蕭辰那無聲卻比刀鋒更利的挑釁動作,刺激得眼前發黑,一股腥甜的逆血直衝喉頭。
“小畜生!老子跟你拚了!”他喉嚨裡滾出野獸瀕死般的嘶吼,雙目赤紅如血,渾身筋肉虯結,竟是不顧一切,爆發出淬體四重巔峰的全部力量,如同失控的蠻牛,朝著擂台猛衝過去。
“放肆!住手!”
“蕭逸你瘋了?!快攔住他!”
幾聲厲嗬幾乎同時炸響。擂台邊負責維持秩序的兩名刑堂執事臉色劇變,厲聲嗬斥著猛撲上前,試圖阻攔。然而此刻的蕭逸,狀若瘋魔,力量在狂怒的催動下竟比平時更勝三分!他蠻橫地肩撞肘擊,竟將兩名猝不及防、隻想著擒拿而非傷人的執事撞得一個趔趄,身形不穩地向後跌退!
“夠了!”
一聲蘊含著沛然莫禦威壓的冷喝,如同九天神雷裹挾著萬載寒冰,驟然炸響在蕭逸耳畔,更狠狠轟入他的靈魂深處!聲浪所及,整個喧囂的演武場都為之瞬間一窒!
出聲的,赫然是端坐高台主位的大長老蕭振嶽!他臉色陰沉得仿佛能擰出水來,眼神銳利如鷹隼,冰冷的眸光如同實質的冰錐,瞬間穿透數十丈的距離和鼎沸的人聲,精準地、帶著刺骨寒意,狠狠釘在蕭逸身上!一股無形的、沉重如山的恐怖威壓,源自元丹境強者的浩瀚靈力,轟然降臨!這威壓並非擴散全場,而是如同精準的囚籠,死死禁錮住蕭逸前衝的身形!
“噗通——!”
一聲沉重的悶響。蕭逸前衝的狂猛勢頭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萬仞絕壁,戛然而止。
蕭振嶽的聲音緊隨而至,如同萬載玄冰摩擦,帶著不容置疑的凜然威儀,響徹整個死寂的演武場:
“蕭家立族百年,以武傳家,更以信義立身,豈能如市井潑皮無賴般,撒潑耍橫,出爾反爾?”他的目光冰冷,死死鎖住渾身篩糠般顫抖的蕭逸。
蕭楓此刻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鐵青來形容。蕭逸不僅僅是他最忠心的狗腿子,更是他打壓蕭辰、樹立威信、向大長老一係核心靠攏的重要手段。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圍投射而來的目光。那些目光,不再僅僅是敬畏和諂媚。裡麵摻雜了太多讓他如芒在背的東西——毫不掩飾的嘲弄?廉價的同情?更可怕的是……對擂台上那個麻衣身影所展現出的詭異力量和冷酷心性,所產生的一絲……忌憚?這讓他羞憤欲狂,胸膛裡翻騰的怒火幾乎要將他自己點燃!他恨不得立刻拔劍衝上擂台,將蕭辰千刀萬剮,剁成肉泥!
但他不能!絕對不能!父親蕭振嶽那一聲蘊含警告的冷喝和那如同實質枷鎖般釘在他身上的冰冷目光,如同無形的天塹,將他死死按在原地!眾目睽睽之下,族規森嚴!他若此刻強行出頭,非但救不了蕭逸這條廢狗,反而會引火燒身,被扣上“擾亂族規”、“目無尊長”、“包庇無賴”的帽子!甚至可能影響到父親在長老會中的威信和布局!這代價,他付不起!
蕭楓深深吸了一口氣,那吸氣的聲音如同破舊的風箱,帶著壓抑到極致的嘶鳴。他強行壓下幾乎要衝破喉嚨的咆哮和翻騰的氣血,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牙齦甚至滲出了血腥味。他用一種冰冷到骨髓深處、如同毒蛇在陰暗洞穴裡吐信般的聲音,對著癱軟如泥、涕淚糊了滿臉、醜態百出的蕭逸,一字一頓地喝道:
“還——愣——著——乾——什——麼?!”
蕭楓這如同最後判決般的話語,徹底碾碎了蕭逸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他眼中的光亮徹底熄滅,隻剩下死灰般的絕望和無邊的恐懼深淵。
咚!
沉悶的撞擊聲,如同喪鐘敲響,重重砸在每一個觀戰者的心頭。蕭逸的額頭狠狠撞在冰冷的青石擂台上。
“我……蕭逸……有眼無珠……冒犯了……辰少爺……”聲音嘶啞破碎,帶著濃重的哭腔和靈魂被徹底碾碎的絕望。
咚!
皮肉綻開,鮮血瞬間湧出,混合著地上的塵土,糊滿了他半張扭曲的臉,顯得肮臟而可怖。
“求……求辰少爺……大人大量……饒……饒了我這條……賤命……”每一次磕頭,都伴隨著身體劇烈的、不受控製的抽搐,仿佛在進行一場慘無人道的酷刑,汗水、淚水、血水混雜在一起,將他徹底變成一個卑微可憐的泥人。
咚!
第三下磕得最重!仿佛用儘了生命中最後一絲力氣,整個身體都隨著這一磕向前撲倒,額頭血肉模糊,他癱在那裡,隻剩下斷斷續續、如同破風箱般的粗重喘息和壓抑到極致的嗚咽。
整個演武場,落針可聞。
蕭辰站在擂台之上,如同亙古矗立的孤峰,任憑風吹雨打,巋然不動。
“滾吧。”他淡淡開口,聲音不高,卻奇異地穿透了死寂的廣場,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離開蕭家。”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蕭逸那顫抖的脊背,聲音陡然變得更加森寒,如同極地寒風刮過,“若再讓我在青陽城看到你……”他沒有說下去,但那未儘之言中蘊含的、如同實質般冰冷的殺意。
有兩名身著玄黑勁裝、麵無表情、渾身散發著森冷煞氣的刑堂精英執事,如同鬼魅般無聲上前。他們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如同拖拽一袋散發著惡臭的垃圾,一人架起蕭逸的一條胳膊,毫不留情地將其從冰冷的地麵上提起。蕭逸的雙腳無力地拖在地上,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被兩名執事拖離了演武場。等待他的,將是刑堂地牢裡修為被徹底廢去的酷刑,然後像清除垃圾汙穢一樣,被永久地、徹底地驅逐出蕭家勢力範圍,永世不得踏入青陽城半步。他的命運,已然注定在泥濘與黑暗中沉淪。
一場由蕭逸主動挑起、意圖將蕭辰徹底踩入深淵的賭約鬨劇,最終以蕭逸身敗名裂、修為儘失、被殘酷驅逐的慘烈結局落幕。演武場的氣氛變得極其詭異,震驚後的沉默如同厚重的陰雲籠罩,空氣中彌漫著令人心悸的壓抑,以及對即將到來的、更猛烈風暴的隱隱預感。
高台之上,族長蕭嘯天緊握紫檀木扶手的手,終於緩緩鬆開。堅硬的木料上,赫然留下了五個深深的指印,邊緣甚至微微開裂。他看著擂台上那道挺拔、孤傲、散發著與年齡閱曆絕不相符的冰冷氣息的身影,眼底深處翻湧的情緒複雜到了極點——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震驚如狂濤席卷,痛楚如鈍刀切割,難以置信的荒謬感交織,而在這片混亂的情緒廢墟之下,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更不願深究的、如同死灰深處悄然複燃的微弱星火,正頑強地搖曳著。這個兒子……這短短數月,他究竟經曆了怎樣的地獄?這力量從何而來?這近乎冷酷的心性又是如何鑄就?他發現自己竟完全看不透這個曾經讓他失望透頂的兒子了。
大長老蕭振嶽的臉色已然恢複了表麵的古井無波,仿佛剛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無關緊要的風波。然而,他那雙深陷眼窩中的眸子,卻是一片化不開的濃重陰霾,如同暴風雨來臨前最黑暗的海麵。蕭逸的結局對他這一係而言,絕不僅僅是一個得力爪牙的損失,更是威信上的沉重打擊!更關鍵的是,蕭辰今日所展現出的,絕非僅僅是“有點力氣”那麼簡單!那詭異的力量運用方式,那精準狠辣的出手時機,那麵對挑釁和威壓時磐石般的冷靜,尤其是那冷酷到令人心寒的處置手段……此子,已成心腹大患!其威脅程度,甚至遠超他之前的預估!絕不能留!必須儘快扼殺在萌芽之中!他看似平靜的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自己兒子蕭楓所在的位置,眼神深處傳遞出冰冷刺骨的決斷和催促——下一輪,必須解決掉他!不惜代價!
在長老席最不起眼的邊緣角落,那位須發皆白、麵容枯槁如同古樹的丹閣莫老,渾濁的老眼微微眯起,縫隙中精光內蘊。他枯枝般的手指,在光滑的紫檀木扶手上,再次以某種極其玄奧的韻律,輕輕敲擊了一下,幅度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他乾癟的嘴唇無聲翕動,如同蚊蚋振翅,唯有他自己能“聽”到那細微的震動:“破岩……勁凝於芥子,發於毫末,透重甲如穿腐紙,傷腑臟於無形……好一個……破岩!”這位看似行將就木的老人,竟以其毒辣的眼光和深厚的閱曆,一眼窺破了蕭辰那無名拳法中蘊含的部分恐怖精髓!他看向蕭辰的目光,不再是單純的興趣,而是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仿佛發現稀世璞玉般的精光。
蕭楓死死地攥著拳頭,指節因過度用力而呈現出一種病態的慘白,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掌心皮肉之中。一絲粘稠溫熱的殷紅,正順著他的指縫緩緩滲出,滴落在他那身象征著身份與地位的華貴錦緞勁裝之上,暈開一小片刺目的、不斷擴大的暗紅色汙跡。他死死地盯著擂台上那個身影,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拉動破舊的風箱,帶著壓抑的嘶鳴。
就在此時,蕭辰那平靜無波、仿佛掃視塵埃螻蟻般的目光,再次不經意地、淡漠地掠過他的方向。那目光中,沒有仇恨,沒有憤怒,甚至沒有一絲波瀾,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漠視!仿佛他蕭楓,根本不值一提,不過是他複仇路上的一塊……踏腳石!
“轟——!”
蕭楓心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在這極致漠視的刺激下,徹底、完全、無可挽回地崩斷了!積壓的狂怒、屈辱、殺意如同壓抑萬年的火山,轟然爆發!
“蕭辰——!!!”
一聲蘊含著滔天恨意、狂暴殺機以及極致屈辱的厲吼,如同受傷的洪荒凶獸發出的絕望咆哮,驟然撕裂了演武場死水般的沉寂!蕭楓猛地踏前一步,排開身前阻擋的人群,動作粗暴而充滿戾氣!他渾身氣息再無保留,轟然爆發!淬體境六重巔峰的靈力波動如同決堤的洪流,洶湧澎湃地釋放出來!肉眼可見的淡青色氣浪以他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吹得周圍靠得近的族人衣袍獵獵作響,發絲狂舞,甚至逼得他們連連後退!
他雙目赤紅如血,布滿猙獰的血絲,死死鎖定擂台上的蕭辰,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從靈魂最深處擠出來的,裹挾著刻骨的冰冷和必殺的決心,如同冰雹般狠狠砸向整個演武場,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彆得意的太早!廢物!這——隻是開始!”
“洗乾淨你的脖子等著!下一輪……我蕭楓——親自登台!”
“我會一寸寸碾碎你全身的骨頭!撕爛你這張讓人作嘔的臉!讓你像條真正的、斷了脊梁的死狗一樣……從這擂台上……爬著!滾出蕭家大門!”
“你——給我等著!!!”
這冰冷的、充滿血腥味的宣戰,如同點燃了早已堆積如山的火藥桶!瞬間引爆了全場壓抑到極致的氣氛!所有的震驚、沉默、壓抑,在這一刻被狂熱的緊張、興奮和嗜血的期待所取代!人群如同沸水般翻滾起來,目光齊刷刷聚焦在狂怒如魔的蕭楓和靜立如淵的蕭辰之間!宿命的對決!真正的風暴!終於要降臨了!
擂台之上,蕭辰迎著蕭楓那毒蛇般怨毒、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的目光,聽著那充滿血腥與癲狂的死亡宣告,臉上的表情……依舊平靜無波。沒有憤怒被點燃,沒有恐懼被激起,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泛起。深邃的眼眸,如同兩口埋葬了萬載寒冰的古井。
他隻是緩緩抬起右手。動作從容,不疾不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