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沉入粘稠糖漿。
江念念猛地睜眼!鋪天蓋地的甜膩和詭譎粉紅光刺得她生疼。
眼前是一座令人眩暈的蛋糕宮殿——牆壁是奶油裱花的鬆軟海綿蛋糕,柱子纏繞糖霜藤蔓,燭台燃燒著跳躍的淡藍火焰。空氣裡烘焙甜香濃得窒息,鑽入肺腑時,卻裹挾著絲絲腐敗的酸餿。
她低頭看自己。
綴滿水晶的華麗拖尾婚紗。手裡,捧著一束……由微型電腦主板和鍵盤按鍵拚成的“電子花”,冷光閃爍。
荒誕的錯位感讓她頭皮炸開!
一陣空洞、甜膩、毫無生氣的女聲吟唱,如冰冷藤蔓鑽進骨頭縫:
“切蛋糕呀切三刀,一刀皮肉二刀骨
三刀剁碎心頭夢,糖霜沾淚好下肚
當——當——鐘聲響,白骨堆成新嫁娘——”
尾音消散,死寂令人窒息。
“新、新娘子,該切蛋糕啦!”諂媚得發膩的聲音響起。
江念念猛地轉頭。
紅絲絨地毯兩旁,擠滿“賓客”。
曾經冷嘲熱諷的同事lily,裹著繁複洛麗塔裙,笑容甜得如畫,眼中貪婪卻像淬毒的針。胖老板頂著歪斜王冠,金色禮服被啤酒肚撐得紐扣欲裂,渾濁的眼珠死死釘住——
那座幾乎頂破天花板的巨大蛋糕塔!
三層!每一層裱花都是項目的裡程碑、財報的柱狀圖、市場的占有份額……是她嘔心瀝血的勳章?在搖曳的詭異燭光下,分明是座等待分食的祭壇!
“新人切下最大的功勞!”肥胖國王(上司)聲音洪亮如擂鼓,“分食儀式,準時開始!彆讓大家等急,念念‘新娘子’!”‘新娘子’三個字被咬得油膩發沉。
冰冷的沉重感塞進她掌心。
一把巨大餐刀!刀柄寶石璀璨,刀鋒寒光閃爍,細密的‘ki’‘deadle’刻滿刃緣。沉得手腕酸痛。
規則強行灌入意識:
儀式任務:新娘須在16點整前,親手將蛋糕塔完美切分所有賓客。
失敗懲罰?新娘將淪為塔頂新蛋糕,供人享用!
冰冷的恐懼瞬間凍結心臟!
“同事”賓客們爆發出雷鳴掌聲和虛偽讚美,笑容如花致意。可那些咧開的嘴裡,尖銳獠牙閃著寒光!目光黏在蛋糕上,喉結滾動,貪婪的口水聲清晰可聞。
這是一場活人獻祭的盛宴!
她想尖叫,喉頭卻如堵濕棉。婚紗束腰勒得窒息。
“當——!”
扭曲座鐘傳來洪鐘悶響!冷光指針粗暴指向[15:58]。
還剩兩分鐘!
刻著ki的餐刀重若千鈞。江念念雙手劇顫,無形巨力推著她撲向蛋糕塔!切自己的功勞?不!靠近的瞬間,她終於看清——那些精致裱花下,蛋糕坯竟是大片腐肉,黴斑綠黑爬行!甜香刹那變成刺鼻的屍臭!功勞早已被蛀空!
“當——!”[15:59]!
求生本能炸開!江念念用儘力氣想扔掉餐刀,撕開婚紗!她猛地向後掙紮!
高跟鞋“噗嗤”一聲,陷入地毯上滲出的一灘粘稠蜂蜜糖漿!越掙紮,陷得越深!賓客臉上的笑容蛻儘,化作黑洞般的貪婪巨口,無聲而迅速地朝她逼近!
“當——!”[16:00]!
毀滅性的鐘聲敲碎靈魂!
定格!
死寂吞噬一切聲音。
江念念驚恐的表情凝在臉上,瞪大的瞳孔映出近在咫尺的利齒血淵。
她感到頭顱——那顆草莓奶油塑成、點綴麵紗的蛋糕頭——如脹滿的氣球從內部猛烈爆炸!
噗嗤!
飛濺的不是鮮血,是滾燙粘稠、散發濃鬱草莓香的鮮紅果醬!果醬中混著晶瑩剔透、“眼球碎片”般的熒光玻璃珠,燭光下詭譎閃爍。
蛋糕塔底層,象征“功勞”的黴爛腐肉清晰猙獰。
無頭的婚紗軀體,保持著雙手緊握ki餐刀、高高舉起下劈的凝固姿態。
那鋒刃深深插穿一塊奶油凝成的工牌——“念念·最佳新人”——字跡被噴濺的草莓醬汙染。
斷開的脖頸切口處,沒有鮮血。
幾縷極細的金色光絲,純淨而溫暖,如同灼熱的熔金碎屑,頑強地向上飄散,似在掙脫無形的囚籠。光芒源頭處,隱約可見極其精密的微縮齒輪結構在流轉。
而染滿草莓醬的婚紗裙擺褶皺深處,一道如燒焦藤蔓般的黑色玫瑰印記一閃而逝,消隱無痕。
死寂如冰封的油彩。
燭光詭異地搖曳,甜膩與腐敗在空氣中攪纏。
華美的無頭軀殼,凝固於跪拜在被釘死功勞前的最後一瞬掙紮。
絕對的寂靜。
死亡的冰冷絕望與扭曲的淒美在此刻凝固,如同永恒的藝術品。
在這令人窒息的核心中,一聲極輕微的“嘩啦”翻頁聲刺破死寂。
角落蛋糕殘渣裡,那本攤開的《漢塞爾與格萊特》,精準翻到女巫被推進灼熱烤箱的插畫。
緊接著,墨離清冷平靜的嗓音,帶著穿透虛幻的金屬質感,在每一個粘稠的分子間共振響起:
“死亡通知?”
“不。”
“這是劃開病灶的第一刀。”
話音落下的刹那。
書頁上,女巫插畫的眼睛閃過一道冷焰般的微光。
婚紗斷頸處,即將消散的金色光絲無聲暴漲!如同沉睡的火種被驟然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