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這匹戰馬的栽倒,瞬間拉扯住了連接左右兩騎的粗大鐵索!巨大的衝勢被強行中斷!
“嘎吱——嘣!”
刺耳的鐵索繃緊斷裂聲!
左側的戰馬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力猛地拽得前蹄離地,人立而起!
右側的戰馬則被扯得踉蹌側滑!
三騎連環,瞬間崩潰!
人仰馬翻!
沉重的馬匹和騎手如同滾地葫蘆般撞在一起,筋斷骨折,慘嚎連連!粗大的鐵索如同死蛇般纏繞在倒地的馬匹和人身上!
“棍馬同理!關節是根!”石憨一擊得手,信心暴漲!
他低吼著,龐大的身軀如同靈活的巨猿,在混亂的馬陣中急速穿梭!
不再與騎手硬拚,而是將青岡木棍化作最致命的“點穴針”,專攻戰馬四肢關節的脆弱筋腱!
戳、點、掃、挑!
每一次攻擊都精準狠辣!每一次得手,都伴隨著戰馬淒厲的悲鳴和栽倒的轟響!
“唏律律!”
“砰!”
“哢嚓!”
一匹匹戰馬在石憨神出鬼沒的棍擊下哀鳴倒地,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諾骨牌,拖累著相連的其他戰馬!
原本整齊恐怖的連環馬陣,瞬間被撕開一道道缺口,陷入一片人仰馬翻的混亂!
就在石憨以棍破馬陣,如蘭率眾製造巨大噪音擾亂馬匹之時,李璃雪的身影如同穿行在鋼鐵洪流中的一道青色閃電。
她的目標並非那些陷入混亂的普通連環馬,而是馬陣後方,一個騎在一匹格外神駿、未被鐵索纏繞的黑馬之上、正揮舞長刀厲聲呼喝、試圖重整陣型的蒙麵頭目!
此人顯然是連環馬陣的指揮核心!
李璃雪身法快如鬼魅,在傾倒的馬匹、翻滾的騎手和飛濺的泥漿中急速穿行,劍光如冷月清輝,每一次閃爍,都精準地切斷阻擋在前的騎手咽喉或馬匹韁繩,清理出一條血路!
她距離那黑馬頭目已不足十丈!
那黑馬頭目顯然也發現了這個如同索命幽魂般逼近的青衣女子!他眼中閃過一絲驚怒,猛地一夾馬腹,黑馬長嘶一聲,竟不逃反衝!
手中長刀劃出一道淩厲的弧光,帶著淒厲的破空聲,直劈李璃雪麵門!
刀勢沉猛,顯然功力不俗!
李璃雪眼神一凝,不閃不避,手中長劍清吟一聲,劍尖顫動,如同靈蛇吐信,直刺對方持刀手腕的脈門!
攻敵之必救!
就在刀劍即將相交的瞬間!
異變陡生!
那黑馬頭目座下神駿的黑馬,似乎被岸邊那彙聚成一片、越來越響、越來越近的巨大金屬噪音洪流徹底驚擾!
尤其是一麵被老婦人用石塊瘋狂敲擊的破鑼,發出的“咣咣”巨響,如同魔音貫耳!
“唏律律——!!!”
黑馬猛地發出一聲驚恐至極的嘶鳴!
巨大的頭顱瘋狂甩動,前蹄高高揚起,竟不受控製地人立而起!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不僅打斷了黑馬頭目必殺的一刀,更讓他身體瞬間失衡!
好機會!
李璃雪眼中寒光爆射!劍招未老,手腕猛地一抖!長劍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匪夷所思的弧線,由刺變削!
目標不再是騎手,而是那黑馬因驚恐人立而完全暴露出來的、濃密飛揚的馬尾!
劍光如月弧掠過!
“唰——!”
一聲輕響!如同快刀斬過瀑布!
一大蓬烏黑油亮的馬尾鬃毛,被鋒銳無匹的劍刃齊根削斷!斷口平滑如鏡!
失去重量的馬尾瞬間散亂!那黑馬本就因噪音而驚恐狂躁,此刻尾部驟然一輕,平衡感更是大失!
人立的狀態再也無法維持,龐大沉重的身軀帶著背上的騎手,如同喝醉了酒般,踉蹌著、嘶鳴著向後猛退!
黑馬頭目猝不及防,狼狽不堪地緊抓馬鬃才未被甩下!
李璃雪豈會放過這等良機!她腳尖一點地麵,身形如影隨形般貼了上去!
左手閃電般探出,一把撈住那漫天飄散、被削落的馬尾鬃毛!
觸手堅韌、滑膩、帶著馬匹特有的溫熱和汗腥氣!
李璃雪手腕急抖,內力灌注於指掌之間!那一大把堅韌的黑色馬尾鬃毛,竟在她手中如同擁有了生命,被急速地撚、搓、絞合!
瞬息之間,被搓成了一條足有拇指粗細、烏黑油亮、堅韌無比的臨時繩索!
就在那黑馬踉蹌倒退、即將穩住身形、黑馬頭目驚魂未定之際!
李璃雪眼中厲色一閃!她身形如同鬼魅般猛地欺近黑馬側後方,右手長劍化作一道流光,狠狠刺向黑馬後蹄關節,逼得它再次吃痛跳起!
同時,左手緊握那條臨時搓成的馬尾鬃毛索,手腕猛地一抖一甩!
“嗖——!”
烏黑的鬃毛索如同一條靈動的毒蛇,帶著破空聲,精準無比地纏繞上了黑馬頭目旁邊另一匹正欲衝來護衛的戰馬——的前蹄!
那匹戰馬前蹄猛地被絆住,高速衝鋒的勢頭瞬間被強行打斷!它發出一聲驚恐的嘶鳴,前蹄一軟,龐大的身軀帶著巨大的慣性,如同失控的攻城錘,狠狠向前栽倒!
馬背上的騎手慘叫著被甩飛!
更致命的是,這匹戰馬的栽倒,不偏不倚,正砸向那剛剛穩住身形、驚魂未定的黑馬頭目!
“不——!”黑馬頭目發出一聲絕望的嘶吼!
“轟隆!!!”
兩匹沉重的戰馬狠狠撞在一起!骨骼碎裂聲清晰可聞!
黑馬頭目連人帶馬被撞得倒飛出去,重重砸在河岸一塊嶙峋的巨石之上!鮮血如同噴泉般從他口鼻中湧出,眼看是不活了!
首領轟然斃命的瞬間,仿佛天地間最後一根承重的巨柱驟然崩折。
連環馬陣失去了中樞,那些原本如鐵環相扣的騎陣瞬間成了斷線的珠串,前蹄與後蹄在互相碰撞,發出混亂的脆響,鐵索拖拽著倒地的馬匹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殘餘的騎手們眼睜睜看著頭領口鼻飆出的血花濺在岩石上,像極了臘月裡驟然綻放的紅梅,卻帶著催命的寒意。
岸上的銅鑼與鐵器敲擊聲仍在繼續,那聲音不似軍鼓般規整,倒像無數口破鐘在同時轟鳴,震得人耳膜發麻,連坐騎都在不安地刨著蹄子。蒙麵騎手們本就被馬陣潰散攪亂了心神,此刻再被這魔音穿腦般的噪音逼得氣血翻湧,終於撐不住最後一絲鎮定。有人率先發出一聲帶著哭腔的嘶吼,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調轉馬頭便逃。刹那間,逃竄如同瘟疫般蔓延,幸存的騎手們丟盔棄甲,任由同伴的屍體在冰麵上被馬蹄踐踏,隻顧著往西岸鬆林裡鑽,連腰間的彎刀滑落都渾然不覺,那倉皇的背影活像被趕入絕境的野狗,連尾巴都夾得死緊。
岸邊的敲擊聲隨之漸漸歇了。
民夫們握著斷裂的鋤頭、扁擔,互相攙扶著站起來,指節還在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
糧車翻倒在淺灘,金黃的粟米混著土沙漫了一地,被馬蹄踩成糊狀;斷裂的鐵索像垂死的巨蟒,纏在倒斃的戰馬腿上。
有人望著地麵上親人的屍體,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渾濁的眼淚混著泥汙淌進嘴角,又鹹又澀;有人癱坐在地上,盯著自己顫抖的雙手,仿佛還能感受到剛才握住棍子,石頭將銅盆,鐵鍋使死命敲打時的震麻,劫後餘生的茫然讓他們忘了該哭還是該笑。
石憨拄著青岡木棍,每挪動一步都像在拖拽千斤重物。
汗水順著額角的傷疤往下淌,在下巴彙成水珠滴落,砸在結冰的地麵上。他的胳膊腫得像兩根紫黑色的木樁僵僵的,稍一動就疼得眼前發黑,喉嚨裡火燒火燎的,每口呼吸似都帶著血腥味。
他走到黑馬頭領倒下的巨石旁,用木棍挑起對方破爛的蒙麵巾——那也是張斜著刀疤的臉,左眼眉骨處有道深可見骨的舊傷,死不瞑目的眼睛裡還凝著難以置信的驚恐,一看便知是常年在刀光劍影裡討生活的狠角色。
李璃雪走過來時,裙角沾著的塵土簌簌掉落。她臉上濺了幾點暗紅的血漬,倒讓那張清冷的臉多了幾分血色。
她沒看那屍體,目光落在巨石旁的幾塊碎片上——那是從頭領懷裡摔出來的,暗沉得像深夜的寒潭,卻透著一股壓得人喘不過氣的重量。
她拾起身旁一塊碎片,指尖剛觸到便猛地一縮——那寒意比數九寒天的冰棱還要刺骨,掂在手裡竟比同體積的鐵塊沉了三倍不止。
碎片邊緣坑坑窪窪,像是被巨力生生扯斷,其中一塊較大的碎片上,細密的同心圓紋路在暮色裡若隱若現,規整得不像天然形成,倒像是熔爐裡千錘百煉的印記。
是玄鐵!
和龍門石窟地宮裡那些碎片一模一樣!
怎麼可能是巧合!!
李璃雪的指尖輕輕撫過那道同心圓,隻覺得冰冷順著指縫鑽進骨頭縫裡。
她抬起頭,冷峻的目光越過伊闕關的陡峭絕壁,穿過彌漫的硝煙,望向北方。那裡,並州的群山深處,太原兵械庫正像一頭沉默的巨獸蟄伏著。
臘月十五,丙字區,驗“甲”——這破碎的玄鐵,分明就是那扇即將開啟的深淵之門,提前敲響的警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