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清風軒。
一進屋，關上門，阮桃就跪在章時昀麵前。
“大爺，我知道您疼愛奴婢，但有些話即使會得罪大爺，奴婢還是要說。”
“跪什麼跪！起來。”章時昀看到她這般誠惶誠恐的模樣，很是不喜。
阮桃就不起。
剛才滿屋子人的眼神，像一把把刀子似的紮在自己身上，有鄙夷的，有憤怒的，有嘲弄的，都是看螻蟻一般的目光。
尤其是大夫人，恨不得將自己活刮了一般。
可想而知，若章時昀對自己太過寵愛，自己的解決，甚至比李清竹還不如。
在這種環境下生存，一定要居安思危，有任何一點危險的苗頭出現，她會及時掐滅。
想到這裡，她說道：“大爺，如今杜小姐已經進府了，您以後不應該再這般嬌寵奴婢了，就好比今日，奴婢按理說不應該來的，可大爺的吩咐奴婢拒絕不了，但如此一來，老太太和大夫人肯定會不高興，覺得奴婢生了攀龍附鳳的心思，奴婢的身份不敢想這些，可架不住彆的主子這麼以為，所以奴婢鬥膽請求大爺，不要太過寵愛奴婢。”
說完了，阮桃長籲一口氣，依舊老實的跪在地上。
答應啊，快答應啊，我的爺。
她不想死啊。
她沒係統，死了可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良久，才聽到頭頂傳來一聲沉重的歎息，“好了，我知道了，你起來吧。”
阮桃喜極而泣，立刻叩首，“多謝大爺憐憫。”
章時昀看著她卑微膽怯的模樣，心裡又軟又痛。
誰也沒說什麼她就被嚇成這樣，怪不得平日裡她做的比說得多，對誰都是一副開朗健談的模樣，想來在這個大宅院子裡她見過不少藏汙納垢喊打喊殺的事。
罷了，不舍得為難她。
但他能去為難彆人。
章時昀軟聲說道：“你先回屋歇息去吧。”
等阮桃走後，章時昀眼底的柔情瞬間被冷厲取代。
“淩風，去慶壽堂。”
慶壽堂，老太太被大孫子氣的頭眼發昏，賴嬤嬤在一旁替她按摩，一邊勸說：“老太太，您也彆太上火了，大爺的性子，滿府邸的人誰不知道，對大老爺都沒個好臉色，更何況是彆人了。”
老太太氣的用力咬牙，“今天是什麼場合，他對自己人這樣也就罷了，可還有江州的人在，那杜家丫頭一進門就糟了他這麼大的冷臉，萬一後悔了呢，不認這門親事怎麼辦！”
賴嬤嬤：“咱們昀哥人中龍鳳，身上又有功名，不缺貴女入門的。”
老太太哼了聲，“你不用說這些話哄我，昀哥身體好好的時候自然不缺，可他眼下若是再被人嫌棄的話，以後可怎麼辦呢？”
說著，老太太還哽咽了一聲。
門外傳來章時昀清冷的聲音。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老太太和賴嬤嬤循聲望過去，就見淩風推著章時昀一步步朝這邊走來。
章時昀神色如常，繼續說道：“祖母屬實對我有些過慮了，我腿雖然殘了，但我自己都不曾自怨自艾，何須彆人替我操心，我也不會因為我的缺陷退而求其次勉強自己做不喜歡的事。”
老太太的身體一下子坐直了，“你什麼意思？不喜歡，杜家那姑娘那麼好，哪裡配不上你？”
“哪裡都不喜歡，所以這門親事，我不同意。”
章時昀的聲音依舊四平八穩，但傳遞出來的態度卻格外強硬。
老太太頓時氣的倒抽一口冷氣，瞠目看著他。
章時昀看了淩風一眼，“把我推到祖母身邊。”
淩風依言照辦，章時昀來到老太太身邊，伸手拿過老太太一隻手，指腹輕輕按壓著那隻布滿細紋手的虎口位置。
眾人不明所以。
老太太還以為他示弱來討好她了，臉色也緩和了些，慍怒道：“你這般不敬長輩，彆以為你討好賣乖，我就不惱了。”
章時昀專心按著虎口，“祖母誤會了，孫兒聽說，按摩虎口的位置可以防止人在太過激動的時候產生心悸昏迷。”
眾人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薄唇翕動，章時昀繼續用平靜的語氣說：“孫兒接下來的一番話，可能會讓祖母動氣，所以為了避免災難發生，提前做好應對準備。”
老太太微微瞠目，“你想說什麼？”
一下句，是他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
“孫兒想娶阮桃為正妻，還請祖母答應。”
確實能夠氣死人的程度。
現場鴉雀無聲，漸漸地，就能聽到老太太粗重的喘息聲。
老太太從他掌心抽出自己的手，揚手就要去打他的臉，但看到他那副渾不在意的模樣，抄起桌上的茶盞就摔出去。
啪嚓。
上好的白釉瓷在地上碎成無數塊。
伴隨著老太太高亢的怒吼：“混賬東西，你瘋了！你要娶一個下人，你的前途還要不要了，我們國公府的臉麵還要不要！？你真是昏了頭，敢說這種話，是不是阮桃那丫頭在背後教你的，她胃口不小，一個小小婢女敢肖想這些，來人呢，把她給我綁過來！”
賴嬤嬤剛要出去傳話，就被淩風攔住了去路。
老太太更氣了，“放肆，你的人連我的人也敢攔！”
從老太太說完那番話後，章時昀的臉色就沉下來，說話的語氣也沒了剛才的耐心。
“首先，我的前程功名從不屑靠聯姻，您也知道我十二歲從軍，有如今的功名，都是我一刀一槍打拚出來的，甚至連國公府的勢也沒借。”
“其次，有老四這個不務正業的人，國公府的臉麵還輪不到我霍霍，他這些年鬨出的事，不用我提醒您老人家您也應該知道，眠花宿柳，光院子裡的通房被打死多少，需要我給您算算嗎？”
“再者，不是阮桃慫恿我的這麼說的，是孫兒自己的想法，您也不必去找她，她這個人膽小怕事，經不住您這句問話。”
他極少說這麼多話，老太太震驚的同時，也被他氣壞了，火氣噌噌往上冒。
許是被他按的那幾下管用，無論她現在怎麼生氣，也依舊耳清目明，連頭都不曾暈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