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斯年是個瘋子,也是個病人,這一點,但凡是隻要在京市權貴階層混的,就沒有不知道的。
九歲親手掐死自己的愛寵,十五歲氣死自己的母親,十九歲一把火將自己的祖父燒死在祈公館。
有人說,天才和瘋子總是在一念之間,而祁斯年此人,便是最好的證明。
他優秀到即便他是個精神不正常的瘋子,祈家也沒有想過換一根正常的苗培養。
甚至從他成年開始,就物色了最適合他的妻子——當年的薑家長女,薑南晚。
結婚十三年,祈斯年沉寂了十年。
但在他沉寂之前的那三年,整個京市幾乎就沒有過一天安生日子。
他掌管公司,就要瘋狂的壟斷一切,獨斷他所在的經濟市場,不允許任何人和他爭鋒。
在生意場上,但凡有一句話說的不合他意,輕則突然暴躁動手,重則心狠手辣,非要逼得人家破人亡才肯罷休。
他有病,而且病的不輕。
沒人敢跟他正麵對上,畢竟沒人敢保證,一個有病的瘋子,究竟會不會自損一千,也要拖著你一起下地獄。
所以在薑南晚上位後的這十年,雖然她又爭又搶,但比起祈斯年,薑南晚至少是一個正常人。
她不會過度掠奪市場資源,也不會過於野心勃勃的壯大祈家或是薑家。
她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有人說,薑南晚歸根究底是個女人,不是世家裡被按照掌權培養出來的繼承人,所以能力不足,比上不足。
也有人說,薑南晚唯利是圖,目光短淺,隻貪蠅頭小利,所以多年以來,祈家沒辦法更上一層樓。
但總歸,祈斯年退居幕後,這十年來,祈家已經隱隱有要掉出第一階層的意思。
可即便已經過去十年,他們這些在京市裡生活的,隻要一想到祈斯年,就還是會有那種烏雲籠罩,仿佛被不要命的龐然大物盯上的感覺。
“祈先生……”
在絕對的利益撼動前,所有的憤怒和情緒,也是可以瞬間煙消雲散的。
喬夫人也有些理虧,她雙手牢牢抱著自己的兩個孩子,主動說起:“會不會是有什麼誤會?”
沒有一個病人能夠容忍彆人在自己麵前說自己病了。
喬家如今與程家交好,多年下來,已經從以前的二流家族,穩健爬到能與祈家平分秋色的程度。
她不是傻子。
小孩子之間發生爭吵齟齬可以,她向薑南晚討要說法,即便碰撞摩擦出小火花也可以。
但唯獨,犯到祈斯年麵前不可以。
因為京市人人都很清楚,祈斯年要跟你魚死網破,就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他不想活,就拖著你一起死。
“能有什麼誤會!本來就是——唔!”小卷毛咆哮著哭喊出聲,卻又馬上被自己的母親捂住。
喬君朗梗著脖子:“我們沒有說!是她撒謊的!不信你問彆人,你問程榭他們!”
喬妗婉瞬間抬起眼,期待的看向程榭。
隻可惜,程榭還沒說話,一旁的程夫人就先將話駁了回去。
“我們家小榭脾氣不好,記性也差,平時我說話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他能記得什麼呀。”
喬妗婉的眼神瞬間出現幾分不可置信。
她仿佛想不明白,說會把自己捧在手心寵愛的母親和哥哥,說喜歡她想要把她當做乾女兒疼的程夫人。
這些人為什麼全都偃旗息鼓,不為她衝鋒陷陣,替她出這口氣了?
喬妗婉不服,她不服。
而另一邊,祈願本來是還想接著拱火的。
但看見她們好像都很怕自己這個爹的樣子,祈願就又悄悄按捺下來了。
“是嗎。”
祈斯年麵上越來越陰冷,他有些厭倦的抬手扶上眉骨:“我應該相信誰?”
“又或者說,你們全都參與在內?”
沒人能預測,祈斯年會不會突然犯病暴走,尤其是小卷毛的母親,更是連心都忍不住提了起來。
臉色這樣冷漠陰沉的祈斯年,簡直令人想轉頭就跑。
這種恐懼,就像你走在街上,突然聽到前麵有精神病持刀傷人的恐懼是一樣的。
這是一種未知的,不可預測的恐懼。
但就是這樣的祈斯年,薑南晚卻突然上前兩步,毫不顧忌的摟住了他的手臂。
“老公,童言無忌,何必動氣?”
薑南晚依偎在他肩膀處抬起頭,嘴角笑意雖濃,卻分毫未達眼底。
“小孩子之間的誤會,讓她們自己解決就好了。”
祈斯年眉頭微皺。
祈願更是見縫插針。
祈願聲音清脆,理直氣壯的指著他們:“你們,給我,和我的家人道歉!”
喬君朗表情抽搐,竟顯露出幾分凶狠:“你說什麼!”
祈願直直的看著他,毫不退讓。“我說,道歉!”
“你竟然敢——!”
喬君朗憤恨的握緊拳頭,人才剛往上衝了一點,就被喬母一把拉住了。
當眾道歉這種事,對於他們這個階層的人來說,太過幼稚,也太過兒戲。
但偏偏氣氛架在這。
小卷毛的母親最先挺不住,她低聲說了什麼,然後小卷毛就鬨了起來。
“我不要我不要!她那麼壞,我才不要道歉!明明所有人都罵她了,憑什麼……”
“啪——!”
小卷毛左邊的臉上,現在也紅腫了起來,大大的一個巴掌印,極其對稱。
眼見他越說越錯,女人連忙瞪他:“在家裡任性也就算了,在外麵還這麼失禮,還不快道歉!”
女人一邊說,還一邊掐著卷毛的脖子。
他吃痛,又不敢反駁生氣狀態下的母親,隻得抽抽噎噎,委屈的看向祈願。
“對不起。”
這一聲很弱,咬字也不夠清晰。
祈願偷偷翻了個白眼,故作天真:“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小卷毛瞬間哭的更大聲了:“對不起!”
簡簡單單三個字,祈願覺得自己得到了升華。
爽!!!
祈願又對喬母身邊的喬君朗說:“你看什麼呢,你以為你不用不道歉嗎?”
喬君朗握緊拳頭,梗著脖子不說話。
祈願挑了挑眉。
嘴硬?
祈願委屈的撇撇嘴,小步挪向自己目前最大的兩座靠山。“爸爸,媽媽,他好像不願意道歉……”
一旁,臉色明顯不太好的喬夫人突然推了推喬君朗。“君朗,道歉。”
祈願扭頭,眼神裡的嘲諷和得意是一點都沒藏。
沒辦法,因為祈願的人生格言是——富貴她就淫,貧賤她就移,有理她就辯,沒理她就騙。
彆人委屈,那忍忍也就過去了。
但是她不行,她生來就是當皇帝的命,還是暴君,昏君,受不了委屈。
“對……”
喬君朗麵部抽搐著,剩下的兩個字始終就是說不出口。
“你說什麼?”
祈願眨了眨眼,故意氣人:“你也從小到大沒人教嗎?你也沒有家教嗎?為什麼連話都不會說?”
幾句話,把喬母氣的直仰頭,卻又不能再說什麼激化矛盾,她隻能又推一把喬君朗。
祈願當然是故意的。
趕狗入窮巷,就得又打又踹。
什麼做人留一線,祈願聽不懂,她隻知道小人報仇,隨機應變。
反正話都已經說漏了,卷毛親口承認,他們罵了自己。
罵的是什麼?經得起細問嗎?又經得起繼續鬨下去嗎?
祈願就是要他們打落牙齒活血吞,就是要他們第二天起來,成為話題中心,被人在背後嘲笑,譏諷,造謠。
這樣才算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就算原本的劇情沒發生,但那又怎樣?
祈願剛剛也說過了,她是皇帝,她隻要她覺得,不要你覺得。
“對…對不起!”
讓喬君朗道一句歉,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尤其還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
他整張臉都紅了,匆匆撂下一句,扭頭就跑。
“三哥!”
喬妗婉想拉他,卻猝不及防被甩開了來。“彆碰我!都怪你!”
喬妗婉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她委屈的低下頭,可背地裡卻慢慢握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