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狗剩正蹲在柴房裡,往牆上貼剛從白老頭那兒學來的符咒。
“這張‘鎮妖符’貼門口,”他指揮瘦猴,“那張‘天雷符’貼窗戶,記得歪著點貼,小人書裡說這樣威力大!”
瘦猴舉著糊滿漿糊的符咒,踮腳往窗框上貼:“掌門,這玩意兒真能擋住黑風寨的築基期修士?聽說他們頭頭熊老大能單手劈柴,比王鐵柱還壯實。”
“能不能擋不知道,”狗剩拍掉手上的灰,“至少能讓他們笑岔氣,咱好趁機跑路。”
正說著,王鐵柱扛著一把磨得鋥亮的菜刀,從外麵進來。
刀身上刻著李秀才寫的“斬妖除魔”四個歪字,用朱砂畫著歪歪扭扭的符咒,是李秀才昨晚照著《南華經注》描的,看著倒有幾分唬人。
“師父,師兄們,”王鐵柱把菜刀往地上一頓,“俺把新打的菜刀改成法器了,您看這‘斬妖除魔’四個字,夠不夠威風?”
白老頭在草堆上閉眼打坐,指尖摩挲著青玉石頭,聞言眼皮都沒抬:“夠不夠威風不知道,砍柴火肯定比以前快。”
啞女蹲在門檻邊,指尖輕點地麵,十幾隻螞蟻正排著隊搬運石子,在柴房周圍堆出個歪歪扭扭的陣法——據她描述,這是剛學的“蟻兵陣”,能困住敵人半柱香。
“師父,”狗剩湊過去,遞上一塊烤紅薯,“今天去黑風寨會那個熊老大,您老可得準頭點,彆再放錯法術了。”
白老頭咬了口紅薯,含糊不清地說:“放心,這次……應該不會。”
他說這話時,眼神沒什麼底氣,看得狗剩心裡直發虛。
吃過早飯,“第一仙門”全員出動。
狗剩背著裝符咒的布包走在最前麵,瘦猴揣著從藥鋪偷來的瀉藥緊隨其後。
王鐵柱扛著“法器菜刀”雄赳赳氣昂昂,啞女帶著一群麻雀當眼線。
白老頭則空著兩手,說是要保持仙風道骨。
一行人浩浩蕩蕩往黑風山走,引得村民紛紛探頭探腦。
剛到村口,王二嬸就追出來,塞給狗剩兩個煮雞蛋:
“仙師們小心點,聽說烈火堂的人吃人不吐骨頭!”
“知道了嬸子!”狗剩把雞蛋塞給啞女,“等咱凱旋歸來,給您老捎一隻熊腿回來!”
“鐵柱,小心點!聽仙師的話!”王二嬸不忘叮囑他兒子王鐵柱。
王鐵柱臉一紅,不耐煩地應答著:“知道了娘,我不是兩三歲的娃了!”
……
黑風寨藏在黑風山脈的鷹愁澗半山腰,三麵懸崖就一條路,遠遠望去就像個倒扣的破砂鍋。
原本該有人眼的山坳,此刻連個砍柴的都看不見,隻有風吹過樹林的呼嘯聲。
走了半晌,瘦猴終於看見遠處一個挑著柴火的樵夫慌慌張張地趕路,就悄悄溜過去,打聽道:“咋回事?今天山路上咋沒人?”
樵夫壓低聲音:“你們還不知道?黑風寨的人下山了!聽說搶了個車隊,抓了一個大戶人家的公子,正準備在寨子裡擺慶功宴呢!”
“這麼狠?”瘦猴吐了吐舌頭,“搶人還擺宴?那你咋還在山裡走,不害怕?”
“哎呦,我要不是屋裡沒柴燒了,才不敢來這山裡。你們不會就是黑風寨的人吧?”那樵夫嚇得兩股戰戰。
“不是。”瘦猴拍了拍樵夫,讓他趕緊走。
山寨門口掛著兩具骷髏頭,風一吹“嘎吱嘎吱”響,看著直瘮人。
“掌門,”瘦猴扒著灌木叢探頭探腦,“門口就兩個守衛,看著比咱村的老黃狗還笨。”
狗剩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兩個山賊歪在樹底下打盹,腰間掛著一把鬼頭刀,刀鞘都磨出了毛邊。其中一個還流著口水,夢裡正喊著“小媳婦”。
“真是個色鬼!”狗剩在心裡吐槽。
“不對勁,”李秀才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鏡,“書上說山賊窩都戒備森嚴,哪有這樣敞著大門睡覺的?”
“聽說是寨子裡劫了個車隊,綁了一個富商的兒子,正在慶功呢。”瘦猴補充自己剛才從樵夫那打聽到的消息。
話音未落,山寨裡突然傳來一陣喧嘩。
透過柵欄的縫隙,眾人看到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扛著一個少年從聚義堂出來,站在院子中央。
那壯漢穿著一件露胳膊的黑布褂子,胸口繡著一隻碩大的黑熊,正是黑風寨寨主熊老大。
“我還以為是一隻大狗熊,原來是一個人啊。”狗剩頓時泄氣一半。
“師父,”他躲在白老頭身後,“那胖子看著不凶啊,咋還搶人呢?”
白老頭透過縫隙望著那個寨主,眼神有些恍惚:“修為不高,也就剛到築基期,隻是……”
“隻是啥?”
“隻是他身上的戾氣,比普通山賊重的多。”白老頭皺眉,“像是練了什麼旁門左道的功夫。”
“旁門左道?”李秀才聞聲從懷裡掏出一本叫《青嵐奇聞錄》的書,快速翻閱,“書上說,有些山匪會練‘奪魂功’,靠搶普通人的精氣神提升修為,雖然進境快,但容易走火入魔!”
眾人正說著,隻聽那個熊老大“嗤”地笑出聲,唾沫星子噴了少年一臉:
“朝廷?你爹要是識相,就拿五百兩銀子來贖人。等官兵打上來,老子早把你扒光了吊在旗杆上!”
他抬手對著少年懷裡的布包一抓,那布包“嗖”地飛進他手裡。
布包打開,裡麵滾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玉麵上刻著一朵蓮花,在太陽底下泛著柔光。
“好東西!”熊老大掂量著玉佩,笑得露出黃牙,“這玉能賣不少錢,夠兄弟們喝半年酒了!”
少年氣得臉通紅,卻被熊老大死死鉗住胳膊,動彈不得,“我爹是青嵐國最大的綢緞商!你們敢動我,他定會請修仙者踏平你們這破山寨!”
“修仙者?”熊老大哈哈大笑,“爺爺我在這黑風寨混了幾十年,還沒見過敢管閒事的修仙者!識相的話就乖乖聽話,不然把你扔給寨裡的黃狗當點心!”
就在這時,從山寨後方傳來一陣嘈雜的慘叫聲和沸騰的人聲,夾雜著鐵鍋的刺耳碰撞聲。
少年臉一白,喃喃道:“是……是我的隨從們。”
透過遠處的煙霧,隱約能看到幾個人正被按在地上宰殺剝皮,骨頭被剔出扔進滾沸的油鍋中。
黑風寨的人吼叫著:“起鍋燒油,快點兒!煉丹用的料備好了沒?焚心丹時辰可不能耽誤!”
少年眼眶泛紅,渾身發抖,卻無力反抗,隻能痛苦地閉上眼睛。
“太過分了!”王鐵柱攥緊菜刀就要衝上去,“俺要去劈了這黑炭頭!再救救那些可憐人!”
白老頭眼疾手快地按住他肩膀,狗剩同時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兩人齊聲道:
“智取!智取!”
狗剩壓低聲音,轉頭對瘦猴擠眼睛,“瀉藥帶夠沒?”
瘦猴拍了拍懷裡的油紙包:“放心掌門,夠他們拉到明年開春!”
“啞女,”狗剩又看向啞女,“能讓麻雀把藥下到他們的酒壇裡不?”
啞女點點頭,對著天空打了個呼哨。
一群麻雀“呼啦啦”飛起,順著寨牆的縫隙鑽進了黑風寨,朝著寨子裡的曬穀場飛去——那裡正擺著十幾壇酒,想來是慶功用的。
白老頭盯著熊老大手裡那塊蓮花玉佩皺眉:“這是皇家製式的玉佩,怎麼會在他手裡?”
“您認識?”狗剩好奇。
“好像……在哪個當官的人家見過。”白老頭揉著太陽穴,“記不清了。”
山寨深處傳來山賊們的吆喝聲:“慶功酒開壇!人人有份!”
緊接著是此起彼伏的碗碟碰撞和哄鬨聲。
熊老大聞聲愈發得意,抬手用玉佩拍打少年的臉頰:“聽見沒小崽子?這酒錢可是你孝敬的!”
說完,熊老大抓著少年正欲返回聚義堂,卻聽見山寨裡突然炸開了鍋。
先是傳來碗碟摔碎的聲音,接著是此起彼伏的哀嚎:
“媽的,誰在酒裡下瀉藥?”
“快給老子拿茅廁的草紙!”
“哎呦,憋不住了,快出來讓我拉!”
“啊,我正拉著呢,你乾啥??”
狗剩突然覺得,這群黑風寨的邪道嘍囉,都是一群神經病。
瘦猴得意地晃著腿:“搞定!”
熊老大顯然也聽見了動靜,罵罵咧咧地往聚義堂裡走:“一群廢物!喝個酒都能出事!”
顯然熊老大的想法跟狗剩一樣。
他剛走兩步,就看到了一個穿白袍的身影擋在身前——顯然是白老頭。
“熊寨主,搶個孩子,這麼大陣仗。”白老頭的聲音不高,卻像一塊石頭砸進水裡,震得兩個打盹的山賊守衛都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