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原本毫無氣色的陸瑾當即暴起身子,搖搖晃晃地撲了上去。
眼裡滲出淚水。
啪啪啪——
不停地巴掌聲在大堂內響起。
徐天雖有意去攔,卻被一旁的李墨衣怒瞪而止。
平日裡心態平緩的陸瑾,此刻終於爆發,揪著徐夢靈的衣領,直接將她扇成了一個豬頭。
徐夢靈麵對如此洶湧的巴掌,根本轉不住身子,腿一軟,直直往地上撲去。
即便如此,陸瑾依舊不依不饒,雖然她力氣不大,但此刻滿腔憤怒讓她忘卻了自己是一個病秧子。
狠狠扇打。
“我錯了!我錯了!彆打了!陸姐姐,求你彆打了!”
不停地哭喊聲在大殿內響起,眾多下人看著這一幕,心裡雖是驚恐,但根本不敢動彈。
嗡——
沒了力氣的路瑾後退一步,沉沉坐在地上,淚水止不住滴落在地。
此刻,她腦子裡似是有什麼東西猛地炸開,一片空白。
小橙子……死了?
那個能灌下滾燙藥湯,會笨拙護在她身前,會說“你更重要”的傻子……沒了?
心臟被一隻無形巨手狠狠攥住,猛地一抽,痛得她眼前發黑。
一股腥甜驟然衝上喉嚨,又被她死死咽下。
“你無恥!”李芷晴氣得小臉通紅,朝著已然伏倒在地,麵目全非的徐夢靈脫口而出。
“小橙子……”
陸瑾喃喃著,聲音低弱下去,帶著無儘的疲憊和心死。
“陸姑娘!”
李芷晴再也忍不住,趕緊跑上前將她護在身後。
李辰緊隨其後,擋在二女身前,與前方李墨衣幾人,劃開了一道界限。
“二叔,事已至此,我看還是先讓陸姑娘下去歇息。”說罷,他又瞧了眼身後為陸瑾默默擦拭眼淚的李芷晴。
“芷晴,把陸姑娘帶下去。”他將話音放大了些,足以讓所有人聽得一清二楚。
恰在這時,李墨衣上前一步,與李辰平肩而立,素白的袍角拂過光潔的地麵,沒有沾染半分塵土。
他踱偏過視線,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陸瑾。
那目光,淡漠得如同看著一件沒有生命的器物。
“陸姑娘。”他開口,清晰地穿透大殿的死寂,“三殿下病體漸急,需要一位精通醫道的客卿常伴左右,本王問你,可願?”
陸瑾空洞的眼珠似乎微微轉動了一下,似是察覺到了他話中的意思。
嗬
原來至始至終,他都將自己視作了一個工具。
用來治好他看重皇子的工具。
她嘴唇動了動,乾裂的唇瓣沾著血汙,聲音嘶啞微弱,卻異常清晰地吐出兩個字:“不……願。”
李墨衣的眸光沉了一瞬,周身那股無形的寒意驟然加重。
他沒有再問,隻是淡淡地收回目光。
殿內氣氛壓抑到極點,就在李辰以為需要當場撕破臉皮之時——
轟——!
側殿兩扇厚重的朱漆殿門,猛地向內爆裂開來。
木屑,碎塊如同暴雨般激射而入。
守在門邊的幾名玄甲護衛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如破麻袋般被一股沛然莫禦的巨力狠狠轟飛進來。
砰砰砰幾聲悶響,重重砸在殿柱和地麵上,口噴鮮血,當場昏死過去。
狂風裹挾著殿外清冽又帶著塵土的氣息,瞬間灌入,衝散了殿內濃重的威壓。
此刻,殿內所有人全都驚駭地望向那破碎的殿門。
煙塵彌漫中,一道挺拔如孤峰的身影,逆著門外刺目的燈火,一步步踏了進來。
黑衣殘破,染著大片大片暗沉發黑的血跡,幾處裂口下露出翻卷傷口。
發絲淩亂,幾縷被乾涸的血塊黏在額角。
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沾滿血汙與塵土,唯有一雙眼睛,亮得驚人。
如同萬年玄冰下燃燒的黑色火焰,冰冷,暴戾。
他目光掃過之處,空氣都仿佛被凍結,殿內溫度驟降!
陸瑾癱在地上,那雙空洞死寂的眼睛,在看清門口那個身影的刹那,狠狠一縮。
她不會認錯,門外之人正是那個大傻子!
他沒死!
像瀕死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巨大的衝擊讓她腦中一片空白,所有絕望,死寂都在這一刻被失而複得的狂喜字炸得粉碎。
“小……橙子?”她喉嚨裡發出破碎的氣音,身體不知從哪裡湧出的力氣,竟掙紮著爬了起來。
她像個剛學會走路的孩童,跌跌撞撞,卻又無比堅定地,用儘全身力氣朝著門口那道身影衝去。
陳亭眼中翻騰的暴戾殺機,在觸及那道撲來的柔弱身影時,驟然凝固。
砰——
陸瑾重重地撞進了他懷裡,陳亭悶哼一聲,腳下卻如同磐石般紋絲不動,穩穩地將她接住。
她的臉頰緊緊貼著他沾滿血汙的胸膛,雙手死死攥住他背後殘破的衣料裡。
滾燙的淚水決堤而出,瞬間浸濕了他胸前的衣襟,混合著血汙,滾燙得灼人。
瘦弱的肩膀在他懷中劇烈顫抖,壓抑了許久的嗚咽終於衝破喉嚨,化作慟哭。
“……我以為……我以為你……”破碎的哭腔,字字泣血。
陳亭收緊了手臂,他下頜緊繃,線條冷硬,喉結劇烈地滾動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隻是用那隻手,一遍又一遍,笨拙地撫過她顫抖的脊背,仿佛在確認她的存在。
他微微低下頭,下頜抵在她淩亂濡濕的發頂,將她整個人嚴嚴實實地護在自己的懷抱裡,隔絕了身後那無數道目光。
不知過了多久,陸瑾的慟哭漸漸低弱下去,化為細碎的抽噎。
她依舊緊緊抱著他,仿佛一鬆手,他就會再次消失。
“漂亮姐姐。”陳亭眼中的凶煞在視線觸及到陸瑾身影的一刹那,已然儘數褪去,“有我在,沒事了。”
“他們欺負你,我幫你殺了他們。”
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地望著陳亭,聲音還帶著濃重的鼻音,卻異常清晰,異常堅定:
“你還活著便好,此地我不想再待,我們……走吧。”
陳亭沉沉地應了一聲:“嗯。”
手臂依舊牢牢圈著她,支撐著她幾乎虛脫的身體。
見狀,李辰二人知曉此地久待不得,也適時踏出門扉,站在兩人身側,準備一同離去。
“陸瑾。”
此刻,李墨衣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跗骨之蛆,從身後傳來。
四人腳步頓住。
陸瑾沒有回頭,默默離開了陳亭懷抱。
李墨衣的聲音毫無波瀾,“三殿下之疾,關乎國本,你的醫術或可解此厄。”
“入府為客卿,榮華尊位,唾手可得。此路,你當真不走?”
這一次,陸瑾連片刻的猶豫都沒有。
她聲音悶悶的,卻帶著決絕:
“我不願!”
三個字,斬釘截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