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香樓問診(1 / 1)

推荐阅读:

陸瑾踏出門,舒了口氣。

鑒查司大門在身後沉沉合攏。

早在外邊等候的陳亭走上前,默默將藥箱遞入她手中,動作熟稔。

“乙上。”

她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側頭看他,唇角彎起一點弧度,“怎麼樣,還行吧?”

陳亭的目光落在她微揚的嘴角上,點了點頭:“漂亮姐姐無論如何,皆是厲害。”

他語氣篤定,輕微低沉。

陸瑾失笑,正要說話,一道清淩淩的聲音插了進來:

“金姑娘請留步。”

抬眼看去,一名身著淺碧宮裝,梳著雙環髻的侍女不知何時已立在階下。

她姿態恭謹,眼神平緩無波。

侍女微微屈膝,聲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讓陸瑾聽清:“我家主人有請,想請姑娘移步一敘,再考校一題。”

再考?

陸瑾心頭微動。

鑒查司的考核已畢,為何還有二次考核。

記得當初書中所記載,並未有這等規矩。

她目光掃過侍女衣料上不顯山露水的雲紋滾邊,心頭微挑。

這等裝束絕非尋常富戶能用,恐怕其背後之人是一方權貴。

而且對方既然敢在鑒查司門口道出二次考驗,說明其身份地位恐怕在此之上。

莫非是一方高官?

雖然對方態度客氣,但這客氣底下,卻是隱隱的試探。

她沒立刻應聲,指尖下意識地撚了撚袖口。

侍女似乎看出她的遲疑,聲音放得更柔緩些:

“姑娘方才乙上之評,主人亦有耳聞,甚是惜才,此番邀約,實為印證,彆無他意,香茗已備,煩請姑娘撥冗片刻。”

話說得滴水不漏,既捧了她,又點明了主人的知情和地位。

陳亭無聲地向前挪了半步,肩線微繃,恰好將陸瑾半擋在身後,像一堵沉默的牆。

他盯著侍女,眼神沉靜,卻無端讓侍女感到一絲壓力。

陸瑾輕輕拍了拍陳亭的手臂,示意他放鬆。

躲是躲不掉的,這京都的水,比她想的更深,也更急。

而且若論成績,她隻是乙上,後方還有甲等,為何偏偏選中了她?

罷了,既是“惜才”,那就去看看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煩請帶路。”她聲音平穩。

侍女引著二人穿街過巷,最終停在一座臨水的精致香樓前。

樓不高,卻處處透著雅致,簷角掛著風鈴,微風過處,清音泠泠。

踏入其中,一股清冽的沉水香撲麵而來,沁人心脾,瞬間滌去了外頭的塵囂。

樓內靜得出奇,侍者垂首侍立,悄無聲息。

侍女徑直將他們引至二樓儘頭一間臨水的雅室。

推開門,室內光線柔和。

一張紫檀雕花圓桌置於中央,上麵已布好了清茶細點。

而在正對門的方位,一道素雅的雲紗屏風將內間隔開,屏風後隱約可見一道端坐的人影,身姿窈窕,卻麵目模糊。

“小姐,金姑娘帶到。”侍女輕喚一聲,恭敬行禮後,彎腰出了門。

屏風後的人影動了動,一個清越的女聲透過紗簾傳來:

“金姑娘,請坐,冒昧相請,還望海涵。”

“聽聞姑娘於藥理一道見解獨到,此處有一疑難雜症,想聽聽姑娘高見。”

陸瑾依言坐下,陳亭則如影隨形地立在她身後一步之遙,目光低垂,卻將整個雅室的動靜都收在眼底。

這人是誰?

陸瑾眼眸流轉,頃刻間已是看遍四周。

這般排場,絕非普通權貴,難道是某位宗室?

許久後,當她終究猜不出個所以然,隻能壓下好奇。

眼下還是走一步看一步。

陸瑾麵上不露分毫,隻微微頷首:“姑娘請講。”

“爽快。”輕快話音透過屏風。

絲絲紙張悉索聲自內傳出。

“咳咳,病者,頭風沉屙,發作時頭痛欲裂,如錐刺骨,目眩難睜,常伴惡心嘔逆。”

“尋常止痛湯藥罔效,唯以冰敷稍緩,然病根纏綿,反複發作,愈發頻繁,精神日頹。”

沙沙——

翻紙聲響起。

“呃脈象弦急而滑,重按則顯虛浮,舌苔薄白而根部厚膩微黃。”

陸瑾凝神細聽,感到了一絲奇異。

這病症描述得很是詳細,若非親身經曆或近侍之人絕不能如此詳儘。

頭風劇痛藥石罔效脈象弦急滑,按之虛浮,舌苔根厚膩微。

陸瑾在心中暗自念叨,開始攪動她腦海中的醫學知識。

她指尖在膝上無意識地劃動。

“小七,這聽著怎麼像是”

【叮~宿主判斷沒錯】

【表麵是頭風,實則是陰濁上擾之兆】

【尋找解法中】

過了半晌,陸瑾抬眼,聲音沉穩:“此症並非尋常頭風,而是病根深伏,尋常的止痛湯劑無用,冰敷更是揚湯止沸,反使寒凝氣滯,濁邪更難宣泄。”

自信話音傳蕩屋內,直至消失殆儘,屏風後方依舊是一片死寂。

過了許久,一道帶著短暫驚喜卻故作沉穩的話音傳來:“可可有解法?”

陸瑾神色一暗。

沒有一絲懷疑,還這般激動,看來裡麵的人並非刻意刁難,反之是有意為之。

她略作停頓,道出解法:“不是簡單的頭風,而是身體積攢了太多濕熱,這些濕熱順著經絡往上衝,堵住了頭部的經竅,所以頭才會那麼痛、暈、惡心。”

“至於解法”

陸瑾思考片刻,繼續說道:“搭配天竺黃,膽南星,利用澤瀉,滑石衝散濕熱,最後用溫補藥方鞏固便可。”

沙沙——

筆觸紙張聲。

“嗯?可有具體鞏固藥方?”略帶急切的話語再次傳出。

陸瑾會心一笑,站起身子,微微抱拳:“在下才疏學淺,明了緣由已是不易,這藥方,小女子不知。”

她語速平穩,條理分明。

屏風後一片沉寂,隻有清淺的呼吸聲隱約可聞。

過了片刻,那清越的女聲才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好吧,不過金姑娘果然見識非凡,鞭辟入裡。”

“此解甚合吾意。”最後幾個字,輕得像一聲歎息。

“姑娘過譽。”陸瑾垂眸,心中卻是一凜。

這甚合吾意四字,分量不輕。

屏風後的人,所求恐怕不隻是印證一個答案那麼簡單。

門外的侍女適時上前,捧上一個沉甸甸的錦囊。

屏風後再次傳來話音:“一點心意,謝姑娘解惑,若姑娘日後在臨安有何難處,可持此物到城南漱玉齋。”

錦囊入手微沉,裡麵顯然不止是銀錢。

陸瑾沒有推辭,坦然收下,輕道:“多謝。”

如今在這京都,多一份善緣,總好過多一個敵人。

屏風後的人地位非同一般,若是結交,或許可尋得一方壁壘。

就是不知道和武威候比起來,哪個更甚。

離開香樓,回到客棧前,日頭已微微偏西。

喧囂的市井聲浪重新包裹過來,方才雅室中的沉水香仿佛一場幻夢。

“漂亮姐姐,那人是誰?”陳亭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陸瑾搖搖頭,指尖摩挲著袖中那個錦囊的輪廓:“不知道,但絕非等閒。”

她頓了頓,看向陳亭緊繃的下頜線,故意用輕鬆的語氣道,“不管她,走,咱回客棧,趕了這麼久,可累壞我了。”

話音未落,她腳步猛地頓住。

客棧門口,不複離開時的平靜。

十數名身著玄黑勁裝,腰挎長刀的彪悍護衛,如鐵塔般將客棧大門堵得嚴嚴實實。

他們眼神銳利,肅殺之氣彌漫開來,驅散了周遭的暖意。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