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映雪“李銳嘶啞地開口，喉嚨像是被砂紙磨過。
老者——想必就是陳太醫——按住他想要起身的動作：“彆急，梅大人就在隔壁，老朽已經為她服下'九轉還魂丹'，性命無礙了。“
李銳如釋重負，重新跌回枕頭上。這時他才注意到自己手臂上布滿了詭異的青黑色紋路，從手腕的傷口處向上蔓延，如同藤蔓一般爬到了肘部。
“這是“
“毒素。“陳太醫嚴肅地說，“你替梅小姐承擔了一部分，差點要了你的命。“
柳無霜遞來一碗氣味刺鼻的藥湯：“喝下去，能緩解疼痛。“
李銳一飲而儘，苦澀的藥液灼燒著他的食道，卻讓體內的寒意稍稍退卻。
他試著活動手指，關節像是生鏽的鉸鏈，每動一下都伴隨著劇痛。
“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柳無霜回答，“我們差點以為你撐不過來了。“
李銳心頭一緊：“梅映雪呢？她醒了嗎？“
陳太醫和柳無霜交換了一個複雜的眼神。
“梅小姐昨天就醒了，“陳太醫緩緩道，“但'九轉還魂丹'有些特殊的副作用。“
李銳強撐著坐起來，不顧全身抗議的疼痛：“什麼副作用？她怎麼了？“
“記憶混亂。“柳無霜直截了當地說，“她似乎忘記了過去幾個月發生的事情，包括你。“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砸在李銳胸口，他呆坐在床上，腦海中閃過梅映雪——不，梅寒霜在馬車中交給他的那個小木雕。
她說是她一直貼身攜帶的難道那些話，那些眼神，都隨著毒素一起消散了嗎？
“我能見她嗎？“他聲音嘶啞。
陳太醫猶豫了一下：“可以，但彆抱太大希望。她現在認為自己是梅寒霜，完全不記得'梅映雪'這個身份。“
李銳咬牙下床，雙腿顫抖得像初生的小鹿。柳無霜遞給他一根拐杖，扶著他慢慢走向隔壁房間。
門虛掩著，李銳從縫隙中看到梅寒霜——一身素白長裙，長發披散——正坐在窗邊看書。
陽光為她鍍上一層金邊，勾勒出優雅的側臉輪廓。她看起來那麼陌生，又那麼熟悉。
李銳輕輕敲門。
“請進。“清冷的聲音傳來，不帶一絲感情。
推門進去，梅寒霜轉過頭來。她的眼神讓李銳心頭一涼——那是一種禮貌而疏離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李校尉。“她微微頷首，“聽說你為我受了傷，多謝。“
李銳喉嚨發緊：“你不記得我了？“
梅寒霜——他無法把這個冷若冰霜的女子與那個在他懷中顫抖的梅映雪聯係在一起——輕輕蹙眉：“當然記得。你是影先生派來協助我的密探，我們在兵部大牢見過。“
“那之後呢？我們一起執行的任務？楚雲的追殺？黑風嶺的地牢？“李銳急切地追問，“這些你都忘了？“
梅寒霜的眼神閃過一絲困惑，隨即恢複平靜：“李校尉，我想你認錯人了。我妹妹映雪確實與你一同執行過任務，但我本人這半年來一直在京城。“
李銳如遭雷擊。她不僅忘了自己是梅映雪，還憑空編造出一個“妹妹“來填補記憶的空白！
柳無霜拉了拉他的袖子，低聲道：“彆逼她，記憶會慢慢恢複的。“
李銳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抱歉，是我唐突了。梅小姐身體可好些了？“
“已無大礙。“梅寒霜客氣地回答，目光重新回到書本上，明顯是在送客。
李銳隻得告退。回到自己房間後，他一把抓住柳無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會變成這樣？“
陳太醫跟了進來，關好門：“'九轉還魂丹'不僅能解毒，還會刺激大腦中封閉的記憶區域。
梅小姐多年來一直維持雙重身份，精神壓力極大。丹藥可能觸發了某種自我保護機製，讓她暫時忘記了最痛苦的那部分記憶。“
“包括我？“李銳苦笑。
“包括'梅映雪'這個身份的一切。“陳太醫糾正道，“給她點時間。記憶就像水下的氣泡，總會慢慢浮上來。“
李銳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他想起梅映雪在昏迷前交給他的玉佩和虎符，還有那個小木雕
“證據呢？那些我們拚死保護的證據？“
柳無霜從懷中取出油紙包：“在這裡，很安全。虎符也已經交給可靠的人了。“
“嶽清薇呢？“
“昨天秘密進宮麵聖了。“柳無霜壓低聲音，“楚雲已經被控製起來，但幕後主使還未浮出水麵。“
李銳點點頭，突然感到一陣眩暈。陳太醫連忙扶住他：“你需要休息。毒素雖已控製，但完全清除還需時日。“
接下來的幾天，李銳強迫自己臥床養傷，每天喝下陳太醫調配的苦藥。
柳無霜不時帶來外界的消息：楚雲招供了部分同謀，但堅稱背後另有主使；蒼狼部落的使者突然離京，形跡可疑；禁軍中抓出了十幾個內奸
但李銳最關心的隻有一件事：梅寒霜的記憶恢複了嗎？
第七天早晨，當他的手臂上青黑色紋路褪去大半時，陳太醫允許他下床活動。李銳第一時間走向梅寒霜的房間，卻在門口聽到裡麵傳來爭執聲。
“我必須想起來！“梅寒霜的聲音帶著罕見的激動，“那些空白它們折磨著我！“
“順其自然最好。“另一個蒼老的聲音勸道，李銳認出那是影先生——梅寒霜的師父，神秘莫測的密探首領。
“但我夢見一個人一個我看不清臉的人“梅寒霜的聲音低了下去，“他叫我'映雪'“
李銳的心跳加速，忍不住推門而入。
屋內，梅寒霜正與一個黑袍老者對坐，老者轉過身，露出一張布滿皺紋卻目光如電的臉。
“啊，李校尉。“影先生微微頷首，“正好，我們剛才談到你。“
梅寒霜——不，此刻她眼中閃爍的迷茫讓她更像梅映雪——抬頭看向李銳，眉頭緊鎖：“我們很熟嗎？“
李銳不知如何回答。影先生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梅大人需要我。有要事處理，我先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