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聽他們那些狗屁經文,強闖山門,要親手宰了那個畜生。那群禿驢,竟然結成陣法,層層疊疊地護住那個殺人凶手!口中還振振有詞,說我在造殺業,要度化我!”
“度化?”陸凡又是一陣狂笑,“好啊!你們要度化我,那我就先送你們去見佛祖!”
“多虧我學藝有成,區區一個凡間寺廟,又豈能攔得住我?我當場便打散了他們的陣法,衝進大殿,一劍就把那個獨眼龍的腦袋砍了下來!”
“可我沒想到,打了小的,竟然真的來了老的!”
“那廟裡的禿驢,捏碎了一塊玉符。沒過多久,便有西牛賀洲的羅漢降臨,說我殺性太重,要在佛前鎮壓我百年,洗去我的魔性。我自然不肯,便與他們鬥了起來。”
“我殺了羅漢,他們便來了菩薩;我傷了菩薩,他們便來了更多的佛陀!一路從南贍部洲追殺到西牛賀州,口口聲聲都是我罪孽深重,要將我度化!”
“我陸凡爛命一條,死則死矣,又豈會任由他們擺布?他們要殺我,我便殺回去!殺一個夠本,殺兩個有賺!”
“我從南殺到西,殺得天昏地地,殺得血流成河!”
“最後,力竭被擒,就到了這裡了。”
陸凡說完了。
斬仙台上,死一般的寂靜。
神仙們一個個表情僵硬,心中卻翻起了滔天巨浪。
他們原以為,這隻是一個散仙頭腦發熱,拆了幾座廟,砸了幾尊佛像的小事。
誰能想到,這背後竟是如此慘烈、如此漫長的一場血戰!
淨念菩薩的臉,已經黑得如同鍋底。
“一派胡言!你將自己說得何其無辜!你可知,你這一路殺伐,毀我西方教在西牛賀洲的寺廟上百座!殺我佛門弟子、虔誠信徒,逾越數千之眾!你犯下如此滔天殺業,還敢在此狡辯!”
此話一出,天庭眾仙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嘶——”
“上百座寺廟?數千僧侶?”
“我的個天爺這小子是把西牛賀洲捅了個窟窿啊!”
“本來還以為是西方教沒事找事,借題發揮搞了半天,人家這是被人在大本營裡殺了個七進七出啊!”
“這殺業確實是重了點吧?”
“何止是重了點,這就是罪孽滔天了!佛祖沒有一巴掌當場拍死他,都算是真的有涵養了!”
眾仙看向陸凡的眼神都變了。
這小子,是真牛啊!
淨念菩薩冷哼一聲。
“陸凡!事已至此,前因後果,諸位仙友都已明了。你因一己私仇,牽連無辜,屠戮數千生靈,罪孽深重,鐵證如山。臨死之前,你可有半分懺悔之意?”
陸凡聞言,仰天大笑。
“懺悔?我為何要懺悔?!”
他直視著淨念菩薩,眼中沒有半分畏懼,隻有燃燒殆儘後的平靜。
“我隻恨自己修為不濟,沒能殺上靈山,掀了你們的大雷音寺!我隻恨自己殺得太少,沒能讓你們這群道貌岸然的禿驢,全都下地獄去見我爹娘!”
“我陸凡,生於天地,快意恩仇,此生無悔!”
“要殺便殺,何必多言!唯願一死!”
他閉上了眼睛,引頸待戮,那份決絕,震撼了在場的所有神靈。
孫悟空本已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抓了抓臉頰,這一下,卻不是不耐煩,而是有些不知從何下手的棘手。
這小子
比俺老孫當年還狠。
他當年大鬨天宮,掀翻了丹爐,推倒了宮殿,打退了十萬天兵。
可說到底,都是些皮外傷,真正打死的有名有姓的神仙,一個也無。
可眼前這個陸凡,是實打實地在西牛賀洲殺出了一個血海滔天。
上百座寺廟,數千條性命。
這殺業,重得能把人的脊梁骨壓斷。
最關鍵的是,他這態度。
“此生無悔,唯願一死。”
沒有半點轉圜的餘地,沒有絲毫求饒的念頭。
這是一塊連天地都磨不平的頑石。
孫悟空心中那點同病相憐的火苗,被這股決絕給澆得冷靜下來。
他知道,這事不好辦了。
“猴哥,”豬八戒不知何時又湊了過來,那雙小眼睛裡滿是驚懼與為難,“這這可捅破天了。殺孽太重,佛祖都壓不住火。咱要是開口,就是跟整個西天對著乾,到時候老豬我的齋飯都要被扣光了。”
他嘴裡念著自己的齋飯,眼神卻不住地往西方教那邊瞟,已然是看清了眼下的局勢。
今天這梁子,是結死了。
哪吒手持火尖槍,鳳目之中戰意昂然,他冷哼一聲:“怕什麼。他殺的是包庇凶手的禿驢,又不是什麼好人。要我說,殺得好!”
他最恨的,就是這種是非不分、黑白顛倒的偽善。
陸凡的所作所為,在他看來,是一個複仇者最純粹的怒火,酣暢淋漓。
孫悟空瞥了一眼哪吒,又看了一眼愁眉苦臉的豬八戒,最後目光落回斬仙台中央那個挺直的身影上。
“殺得是痛快,可命也要沒了。”
“等會兒看情況,要是真下令斬了,咱們三個一起去求個情。廢了修為,打入輪回,總好過形神俱滅。”
形神俱滅,太過慘烈,連重來的機會都沒有。
豬八戒聞言,連連點頭:“對對對,留條命就行,留條命就行。”
哪吒雖然覺得不過癮,但也明白這是最好的結果,便也點了下頭,表示同意。
然而
“想死?”淨念菩薩的臉上,卻浮現出一抹冷酷的笑容,“沒那麼簡單。”
“我西方教慈悲為懷,天庭執法公正嚴明。今日聚眾於此,是為公審你的罪孽,不是胡亂給你扣個罪名。”
他轉向閻王,聲音冰冷。
“閻王,繼續放!”
“我倒要讓三界眾生都看個清楚,這個口口聲聲為了報仇的孽障,究竟是在何處,與哪個邪魔外道,學的這一身傷天害理的殺人道法!”
閻王不敢耽擱,指尖法力注入,業報水鏡上的光芒再度流轉,畫麵接續。
光幕之中,那個孤單的少年站了起來。
他沒有回頭再看那座簡陋的孤墳,隻是轉身,朝著與家鄉完全相反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去。
他的腳步很慢,卻異常堅定。
從此,天地間隻剩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