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禦史死諫這種事,在曆朝曆代都屢見不鮮,但禦史被殺的案例,其實並不多。
即便是老朱鐵血治下的大明朝,也很少有禦史被殺。
而且,每一個跑出來死諫的禦史,也不是真心求死的。
有時候,說是死諫,表明的隻是一種決絕的態度。
而當權者,除非是昏君,或者有人化身‘妖孽張飆’,是很少拿禦史來開刀的。
畢竟人家禦史就是吃這碗飯的,你把禦史都殺光了,以後誰還敢諫言,怕是整個朝堂都沒人敢說話了。
然而,張飆的這個騷操作,連一向嗜殺的老朱都被整不會了。
他看著下麵一臉‘忠貞不屈’,主動求死的愣頭青禦史,再看看旁邊那個麵無人色,搖搖欲墜的戶部尚書趙乾,以及跪在地上的呂平,齊泰二人
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混亂的怒火,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炸開!
戶部尚書趙乾提及的加稅破事,他感覺心裡堵得慌!
呂平妄議儲君之事,他怒不可遏!
齊泰打著為國著想的名義,再提立儲之事,他心都在滴血!
現在又蹦出個不怕死的張飆,不僅將所有糟心事都捆在了一起,還主動申請最慘的死法來'逼宮'?
亂!
實在是太亂了!
殺!
一個個都該殺!
但咱確實不能便宜你們!
“好好好!”
老朱怒極反笑,笑聲如同夜梟啼哭,讓人頭皮發麻:“好一個忠耿直臣!好一個死而無憾!”
說著,他猛地一指張飆,聲音如同九幽寒冰:“張飆!你妖言惑眾,危言聳聽,離間君臣!還敢以死相脅!?”
“說什麼剝皮實草?你也配?咱嫌臟了手藝!!”
老朱咆哮著,用儘全身力氣吼出張飆夢寐以求的指令:“來人!將這個不知死活!唯恐天下不亂!求死賣直的混賬東西,給咱”
張飆聽到這裡,心臟狂跳。
來了來了!
斬立決!
快!
直接說砍頭!
“——給咱拿下!!”
老朱喘著粗氣,聲音因暴怒而嘶啞扭曲:“打入詔獄深牢!連同呂平,齊泰,趙乾三人,交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嚴加會審!把他們嘴給咱撬開!咱倒要看看,是誰!是誰給他們的膽子!敢如此膽大包天?!”
“必須給咱查清楚!查他們的同黨!查他們的幕後指使!”
“???”
張飆聞言,額頭上滿是問號。
不是老朱!
你怎麼不按套路出牌了?!
我特麼都這樣求死了,你怎麼能不殺我?!
就在張飆不知所措,滿臉驚愕的下一刻,幾名錦衣衛如狼似虎的朝他撲來。
他頓時慌不擇言:“老朱!快殺了我啊!我趕時間!”
“住口!!!”
老朱氣得跳腳:“把他那張臭嘴給咱堵上——拖下去!!!”
滿朝文武見狀,不由麵麵相覷。
這時,身為朱元璋近臣的劉三吾,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皇上,明日是太子爺下葬的日子”
“罷了,這件事就交給蔣瓛去辦吧,咱要去看標兒最後一麵了,散朝!”
老朱心力交瘁的擺了擺手。
顯然,即便是朱標死了,也能在關鍵時刻,平息他的怒火。
滿朝文武都心知肚明。
隻是不知道,朱標下葬之後,能維持多久。
很快,老朱就離開了奉天殿,前往了朱標靈柩停放的奉安殿。
與此同時,奉安殿內。
一群太監宮女,簇擁著一個身穿白衣的婦人,哭天搶地。
婦人的淚水,猶如雨下,似乎連站立都站立不穩。
“太子爺呀!您怎麼就忍心丟下我們娘兒母子不管了呢?這諾大的東宮,沒有您我該怎麼辦啊!”
“太子爺呀!您怎麼不把妾身一起帶走啊,也好有個人伺候您啊!”
哭喊聲,悲愴於絕,令人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而這位婦人,不是彆人,正是朱允炆的母親,太子繼妃呂氏。
“母妃!”
眼看呂氏搖搖欲墜,跪在她身後的朱允炆,連忙上前攙扶,淚水也止不住的往外流。
至於其他朱標的子嗣,雖然也想上前攙扶,但被朱允炆的身軀擋住了,隻能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母妃,我扶您去偏殿歇一會兒吧,您這都哭了一早上了,滴水未儘,我怕”
朱允炆小聲地朝呂氏提醒,但下一刻就感覺大腿傳來一陣鑽心地疼痛,以及一道低聲訓誡:“我兒糊塗!你忘了咱們母子的大事了嗎?你皇爺爺馬上就要下朝了,咱們怎麼能離去?”
“可是您的身體”
“若能助我兒完成大事,母妃就算現在死了,也無憾!”
聽到呂氏咬牙切齒的這番話,朱允炆一時竟無言以對。
他自然知道自己母親對自己的期望,也知道那個位置的重要。
但那個位置,除了自己,誰還能比自己更適合?
朱允熥嗎?一個不學無術的廢物,憑什麼跟自己爭位?
二叔,三叔?倒是符合繼承製,但皇爺爺又不眼瞎,他們什麼德行,能讓皇爺爺選他們,而不選自己?
至於四叔
想到這裡,朱允炆的眼睛不由微微眯起。
而這時,一名小太監不動聲色地走到呂氏身邊,一邊幫朱允炆攙扶呂氏,一邊壓低聲音稟報今日朝堂之事。
當呂氏聽到呂平被朱元璋打入詔獄的時候,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怎麼會這樣?
這都過去快三個月了,怎麼還不能提立儲之事?
莫非皇上他心係了彆人?
想到這裡,呂氏連忙看向朱允炆。
隻見朱允炆也有些不知所措,難以置信。
皇爺爺該不會真想立四叔吧?
“皇上駕到——!”
就在朱允炆母子一臉擔憂的時候,殿外忽地傳來一道嘹亮且尖細的通報聲。
“參見皇上!”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殿中眾人聽到通報聲,立刻停止了哭泣,帶著悲傷而恭敬的神色,立刻朝門外磕頭請安。
“萬歲?萬他娘的什麼歲!?”
老朱沒來由的一陣抱怨,旋即眼神迷離的看向殿內的靈柩,委屈道:“咱的妹子沒了,咱的標兒也沒了,萬歲有個甚用?!”
話音落下,殿內瞬間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