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燈續殘魂
道廬內，昏黃的燈光在秦風踏入的瞬間，劇烈地搖曳了一下，仿佛風中殘燭最後的掙紮。老道士佝僂的身影依舊靠在冰冷的石墩上，雙目緊閉，氣息微弱得如同即將熄滅的燈芯。青銅油燈中的燈油，已薄得幾乎見底，那豆大的昏黃燈焰，光芒黯淡到了極致，隨時可能被從門縫鑽入的寒風吹滅。
“前輩！”秦風快步上前，聲音帶著一絲喘息與急切。他小心翼翼地捧出那個厚實的獸皮囊，解開係繩，露出裡麵那枚鴿卵大小、暗紅如凝固汙血、內部流淌著紫金細線的煞氣結晶。一股陰寒、狂暴、帶著深淵氣息的凶戾煞氣瞬間彌漫開來，衝擊著鎮魂燈微弱的光暈。
老道士渾濁的雙眼緩緩睜開，目光落在煞氣結晶上，疲憊的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光芒。他枯瘦的手指顫抖著抬起，指向油燈：“放…入燈盞…小心…煞氣反噬…”
秦風深吸一口氣，壓下體內因靠近結晶而翻騰的真元。他運轉《太虛歸藏訣》，識海混沌星雲緩緩旋轉，一縷精純的混沌真元包裹住右手，如同戴上無形的堅韌手套。他屏住呼吸，指尖凝聚著十二分的小心，緩緩探向那枚暗紅晶體。
嗤——！
指尖尚未觸及，晶體表麵蒸騰的灰黑煞氣便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猛地竄起，狠狠噬向他的手指！陰寒刺骨的氣息瞬間穿透混沌真元的防護，直刺骨髓！秦風悶哼一聲，指尖劇痛，幾乎失去知覺！但他咬緊牙關，混沌真元瘋狂湧動，強行壓製住那股煞氣，手指猛地一探，穩穩捏住了晶體！
嗡——！
晶體入手瞬間，一股更加狂暴的意念衝擊如同海嘯般撞入識海！深淵存在的咆哮、歸墟的冰冷低語、古陣殘留的怨毒嘶吼…無數負麵意念交織成毀滅的洪流！秦風眼前發黑，七竅再次滲出血絲！玉簡殘片在懷中劇烈震顫，混沌光暈爆發出最後的抵抗意誌！
“快！”老道士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
秦風強忍識海撕裂般的劇痛，手臂肌肉賁張，猛地將手中的煞氣結晶，狠狠按向青銅油燈那幾乎乾涸的燈盞！
噗嗤——！
暗紅晶體落入燈盞底部殘留的、薄如蟬翼的暗沉燈油中！如同燒紅的烙鐵投入冰水！
轟——！！！
一聲沉悶的巨響在燈盞內部炸開！整個油燈劇烈震顫！昏黃的燈焰瞬間被狂暴的暗紅與紫金光芒吞噬！一股混雜著陰寒煞氣、歸墟死意、地脈死氣的恐怖能量流，如同被點燃的炸藥桶，在燈盞內瘋狂衝突、爆炸！燈盞壁上那道焦黑的裂痕瞬間蔓延，發出令人牙酸的“哢嚓”聲！眼看就要徹底崩碎！
“不——！”秦風目眥欲裂！若燈盞崩碎，一切皆休！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以魂為引！燃我殘軀！鎮！”
老道士猛地發出一聲決絕的嘶吼！他原本佝僂的身軀瞬間挺直，渾濁的雙眼爆射出刺目的精光！一股難以形容的、帶著無儘滄桑與悲愴的磅礴意誌，如同燃燒的星辰，從他乾枯的軀體中轟然爆發！
他枯瘦的雙手閃電般結出一個玄奧無比的法印！指尖精血如同燃燒的朱砂，瞬間點在油燈燈盞之上！
嗡——！！！
一道純粹由靈魂意誌燃燒而成的、帶著血色的光柱，猛地注入劇烈震顫的油燈！光柱中，無數細密的、流淌著古老符文的金色根須瘋狂蔓延，如同最堅韌的藤蔓，死死纏繞住即將崩裂的燈盞！同時，老道士的殘魂意誌如同最熾熱的火焰，狠狠撞入燈盞內那狂暴衝突的能量流中！
轟隆隆——！！！
燈盞內的爆炸被強行壓製！狂暴的能量流在老道士殘魂意誌的引導與燃燒下，如同被投入熔爐的頑鐵，開始被強行熔煉、提純！暗紅的煞氣、紫金的歸墟之息、灰黑的地脈死氣…在靈魂之火的煆燒下，彼此撕咬、碰撞、湮滅！雜質被焚毀，駁雜的意誌被淨化！最終，一縷極其微弱、卻精純無比、呈現出混沌灰白色澤、散發著溫潤生機的能量流，如同涅槃的鳳凰，在燈焰中心緩緩誕生！
“歸藏…混沌精粹…凝！”老道士的聲音帶著無儘的疲憊與解脫，如同風中殘燭最後的歎息。
嗡——！
那縷混沌精粹瞬間融入昏黃的燈焰！原本狂暴欲熄的燈焰猛地一凝！隨即，如同注入了新的生命，光芒驟然亮起！不再是昏黃，而是呈現出一種溫潤如玉、內斂堅韌的混沌灰白色澤！光芒柔和卻堅韌，瞬間驅散了道廬內彌漫的陰寒煞氣，如同溫暖的陽光灑落！
燈盞壁上那道蔓延的裂痕，在混沌精粹的滋養下，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彌合、收攏！雖然依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痕跡，但崩碎之危已然解除！
成功了！
秦風心中狂喜！然而，當他看向老道士時，狂喜瞬間化為冰冷的恐懼與無儘的悲涼！
老道士的身軀，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軟軟地癱倒在冰冷的石墩旁。他原本就佝僂的身形，此刻更是乾癟得如同枯槁的朽木。臉上的皺紋深刻得如同刀刻斧鑿，皮膚灰敗毫無血色，氣息微弱到了極點，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消散！那雙渾濁的眼睛，失去了所有神采，隻剩下無儘的空洞與疲憊，仿佛燃燒了最後一絲生命之火。
“前…前輩！”秦風聲音顫抖，撲到老道士身邊，卻不敢觸碰。
老道士的嘴唇微微翕動，發出極其微弱、如同蚊蚋般的聲音：“…燈…續上了…一刻…光陰…”
他艱難地轉動眼珠，目光落在秦風身上，那空洞的眼底，似乎閃過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言喻的光芒。
“小友…此燈…隻能…暫緩…那東西…終將…破封…”他聲音斷斷續續，氣若遊絲，“你…三元歸藏…混沌初成…此界囚籠…非你久留之地…”
秦風心頭巨震！老道士的意思是…讓他離開地球？！
“前輩…我該…去哪？”秦風聲音乾澀。
“星…宿…海…”老道士用儘最後力氣吐出三個字，眼中光芒驟然一亮，隨即迅速黯淡下去，“…鑰匙…碎片…指向…那裡…有…另一條…路…”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徹底沉寂。那雙空洞的眼睛，緩緩閉上。他乾枯的身軀，在混沌燈光的照耀下，仿佛失去了最後一絲重量，變得虛幻起來。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精純的、帶著大地厚重與山魂堅韌的氣息，緩緩從他體內逸散而出，如同歸巢的倦鳥，無聲無息地融入那盞燃燒著混沌火焰的“鎮魂燈”中。
燈焰微微跳動了一下，光芒似乎更加溫潤、更加堅韌了一分。
老道士的身影，徹底消散在空氣中，隻餘下那盞靜靜燃燒的青銅油燈，以及燈盞底部那淺淺一窪、流淌著混沌灰白光澤的…新燈油。
秦風僵立在原地，如同石化。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帶來刺骨的寒意。他望著那盞燈，燈焰搖曳，映照著他眼中翻湧的複雜情緒——震撼、悲涼、茫然、還有一絲…被命運推向深淵邊緣的決絕。
守燈人燃儘殘魂，隻為續上一刻光陰。而他，手握鑰匙碎片，身負混沌歸藏，前路卻指向那危機四伏、狩聖者布網的星宿海深淵！
這殘燈續上的，不止是時間，更是…一條通往更凶險未知的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