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映棠覺得不對勁。
就連明氏都問她,嬋娟怎麼不來了。
生得貌美是巨大的資本,不管男女都想多看兩眼。
更何況,嬋娟性格開朗,自帶萌點,明氏對她格外喜歡。
她不來,孟映棠就去看她。
“怎麼不來找我了?最近有什麼事情絆住了?”
嬋娟歎氣,“沒什麼事情,但是姑姑,我要控製我自己。”
“怎麼了?”孟映棠看著她唉聲歎氣的樣子,表示不解,“參軍那邊有什麼事情?”
“老……”
老東西沒能說出口。
那是人家的親爹。
孟姑姑自己怎麼吐槽都行,但是彆人不能說。
嬋娟在這點上很有分寸,所以飛快地改口道:“老爺能有什麼事情?他很好伺候。我是怕我自己得隴望蜀,姑姑,我不能犯錯。”
孟映棠聽得越發一頭霧水。
“不瞞你說,自那日見了你弟弟之後,我心裡就總惦記著他。”
孟映棠:“!”
傻孩子,這是能說的嗎?
嬋娟怎麼能把這麼隱秘的心事說出來?
可以偷偷喜歡,但是說出來的話……
“你這話可不能跟人說。”孟映棠連忙阻止她,“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彆人。你沒和彆人說起吧。嬋娟,這個想法,你要爛在肚子裡,除非……”
她鄭重道:“除非日後事情有轉機。但是那也是以後的事情。當下這個把柄,千萬不要自己遞給彆人。”
很多事情,如果真的想保密,那誰都不能說。
與其事後怪朋友把自己的秘密傳得到處都是,不如問問自己,是不是也保密了。
與此同時,孟映棠腦子飛快地轉著,幫嬋娟想,這件事情有沒有轉圜的可能。
畢竟李隨身體有疾,嬋娟在他身邊其實就是個丫鬟。
到底也耽誤了嬋娟的終身。
現在的李隨,似乎不那麼難說話了……
不過自己就算作為女兒,也不好對親爹房裡人指手畫腳,更何況,她本身和李隨的關係還很尷尬。
不過她想,可以回去問問徐渡野。
一切不決,都找徐大哥。
徐大哥一定有辦法。
“姑姑,我既和你說,那就說明我其實不想那樣做。”嬋娟道,“我要自己打消那樣的念頭。”
“為什麼?”
孟映棠覺得自己的心理有些奇怪。
嬋娟主動,她要往後拉一拉;嬋娟後退,她卻希望她能夠為終身幸福而爭取。
“因為不允許自己犯傻。”嬋娟小聲嘟囔著,“偶爾有個犯傻的念頭行,但是可不能一條道走到黑……”
她扒拉著手指,和孟映棠分享這幾日來她權衡利弊得失的結果。
“……孟家的人多難纏……而且雖然我相信,你喜歡的弟弟是極好的,但是我不夠好……彆的不說,就是不能生孩子這件事情,日後終究是巨大的隱患。”
“而且我們都太年輕了,日後變數太大。”
驚鴻一瞥的歡喜,抵不過歲月漫長。
就算折騰一番,終於得償所願,嫁給孟之揚,那她要麵對什麼?
麵對難纏的,這輩子都無法擺脫的婆家;麵對俸祿微薄,捉襟見肘的窘迫日子;麵對自己無法生育,男人卻想繁衍後代的不可調和的矛盾;麵對男人的喜新厭舊……
意氣風發美少年,她喜歡,彆人就不喜歡嗎?
就算她是天仙,男人也想去試試外麵的野花掛。
他們的未來,充滿了荊棘坎坷。
但是李隨就不一樣了。
李隨不行,所以他不熱衷於找女人,而且這個年齡的男人,什麼都見識過了,也沒有少年的意氣和衝動,他很穩定了。
而且他隻有孟映棠這個女兒。
嬋娟隻要伺候他生活起居,沒有人來搶,手裡銀錢不缺。
她現在從名分上來說,還成了孟映棠的庶母。
孟映棠日後也不會不管她。
她現在的日子彆提多悠閒自在,為什麼想不開,要為了個男人去投入水深火熱的新生活?
不,絕不。
“姑姑,我很惜福的。”嬋娟道,“我若是不惜福,我怕其他姐妹知道後罵我。”
不誇張地講,她現在的日子,曾經的那些姐妹,能羨慕到眼紅。
“男人好不好用的,沒有那麼重要。”嬋娟像是在勸自己。
孟映棠心想,其實也還挺重要的……
不過嬋娟說的有道理。
人生不可能既要又要。
“如果不知道您是參軍的女兒,我或許還意動。但是現在,我隻想好好抱住你大腿。”
男人,隻能讓她的生活雞飛狗跳。
“所以我最近不能去找你了。我怕自己心裡癢癢,一時衝動,回頭後後悔得想撞牆。”
“對了姑姑,我這樣說,不是說你弟弟不好的意思,就是,就是不合適……”
嬋娟又歎了口氣,腦海中浮現出孟之揚那張英氣勃勃的臉。
“他日後,要高娶。這樣能壓製住家裡,也能對他有幫助。”
苦命的人,是不該湊到一起的。
隻能更苦。
他們都應該各自尋點甜頭,各自幸福。
孟映棠拉著嬋娟的手道:“你想得很對。仔細想想,單單是孟家那個火坑,就不值得你跳。”
但是高門貴女也很現實,怎麼會看上弟弟呢?
孟映棠開始為孟之揚的婚事發愁。
“我緩了幾日,已經不那麼惦記了。”嬋娟小聲地道,“果然什麼少女懷春,沒什麼了不起的。吃糠咽菜幾頓,很快就忘了。”
還是吃香的喝辣的比較重要。
“你大過年的,吃糠咽菜了?”
沒想到,嬋娟竟然認真地點點頭。
孟映棠被她逗得哭笑不得。
“非但如此,我不去找你的日子,天天去廚房。”
廚娘們乾活的時候都聚在一起,手頭飛快,嘴巴也不停。
張家長李家短,扒個底朝天。
“……聽她們說過日子的雞飛狗跳,婆婆不善,男人吃喝嫖賭,我果然就清醒多了。”
以為是一眼萬年,但是幾日不到,嬋娟已經自己澆滅了愛情的火花。
不重要,那根本不重要。
安穩的生活,可遇不可求。
愛情那種奢侈品,不是窮人能消受得起的。
孟映棠一直都覺得嬋娟迷迷糊糊,現在才發現,她是人間清醒。
那朵名為暗戀的花,偷偷開過,又曇花一現般,飛快地謝了。
淹沒在了少女的記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