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棠!”楊氏痛哭出聲,也要衝過來,被李泉拉住。
“拿下!”李泉紅了眼,拔刀對向剩下的人,雙方交手。
白七見薛五娘被帶下懸崖,心神俱裂,要往懸崖邊衝過去,卻被趙蛟攔住,兩人纏鬥到一處。
徐渡野趴在懸崖邊,伸出了手。
——猴子攀在峭壁之上,腰上係著繩子,兩條腿夾著孟映棠。
孟映棠用儘全身力氣抱住了他一條腿。
事實證明,沒有一個外號是白叫的。
猴子擅長的就是攀爬。
所以他在這裡接應。
剛才兩個人急速下墜,千鈞一發之際,猴子眼疾手快伸手去抓,一把抓住了孟映棠的衣袖,孟映棠的身體猛地一頓,隨後和猴子一起掛在了懸崖半空。
這個過程,非常僥幸。
因為猴子隻能憑直覺去抓,也並不知道落下來的是兩個人。
很幸運,孟映棠是被他抓住那一個。
也幸虧是剛落下,速度還不快。
即便如此,他也沒抓牢,孟映棠身體往下滑,被他用腿夾住。
反應過來的孟映棠,又抱住了他的大腿。
這會兒猴子褲子都快被拽掉,還不敢說話,也不敢動,唯恐孟映棠脫力墜下深淵。
徐渡野呼吸都不敢用力。
猴子腰間的繩子,是係在懸崖側麵的,以防被薛五娘那些人發現。
現在兩個人的重量,隻靠猴子兩隻手攀在崖壁之上。
一旦猴子失手下滑,雖然有繩子保護,但是一旦晃動起來,孟映棠怕是抓不緊。
徐渡野嘗試著探身下去抓住猴子的手。
他一點一點靠近——
山穀間的風愈發猛烈,吹得孟映棠搖搖欲墜,她麵色慘白,雙手緊緊抱住猴子的腿,身體因為恐懼和懸空的不適而劇烈顫抖。
每一陣風刮過,都像是要將她和猴子一同卷下深淵,她的胳膊迅速泛起酸痛,力氣仿佛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可她咬著牙,不敢有絲毫鬆懈。
她滿心絕望,覺得自己今日怕是要命喪於此,擔心拖累猴子,又擔心徐渡野會不顧一切地救她,萬一搭上彆人性命,那可如何是好?
崖頂之上,徐渡野心急如焚,雙眼布滿血絲,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雙手因為用力而青筋暴起。
一定要快,映棠撐不了多久了,他絕不能失去她,他在與死神爭分奪秒!
徐渡野一點點挪動身體,一寸一寸靠近,手指竭力伸展,離猴子的手越來越近。下方的孟映棠抬頭看著他,眼中滿是求生的渴望與對他的不舍,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呼嘯的風聲淹沒。
終於,徐渡野的手指觸碰到了猴子的手背,他猛地一用力,抓住猴子的手腕,緊接著,拚儘全身力氣往上拉。
他的身體因用力而顫抖,後背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濕透,但他死死咬著牙,一寸一寸地將猴子和孟映棠拉向崖頂。
“總算上來了,我都快嚇尿了。”猴子平躺在地上,劫後餘生,大口喘著粗氣道。
徐渡野把孟映棠摟在懷裡,因為激動而控製不住地身體發抖。
他陷入了無儘的後怕之中。
差一點,就差一點點,他就失去了她。
“姑姑,姑姑,你說話!”剛剛被楊氏解開繩子的嬋娟哭成了淚人,連滾帶爬地過來,“姑姑,你為什麼那麼傻!”
楊氏的情緒也是經曆了大起大落,大悲大喜,這會兒整個人都癱軟了。
李泉和徐渡野帶來的人,已經把土匪們打得落花流水,除了幾個趁亂跑下山,其他的人死得死,傷得傷。
白七身受重傷,一點點爬到懸崖邊上,身體摩擦地麵,留下長長的血痕。
眾人看著他,卻沒阻止。
白七在懸崖邊上,回頭看了眾人一眼,嘴唇動了動,似乎說了句“謝謝”,然後就滾了下去。
這輩子錯過,那下輩子他一定早點遇到她。
徐渡野帶來的人,也傷了幾個,好在都不是重傷,這會兒相互包紮傷口。
李泉走過來,輕輕拍了拍楊氏的肩頭。
楊氏目光一直盯著孟映棠,發現她雖然在徐渡野懷裡,但是整個人都不對勁。
目光木然空洞,好像沉浸在某種情緒中,完全走不出來,不哭不笑。
這不對。
徐渡野也發現了,搖晃著她的肩膀,一聲聲喊她。
“讓我來。”楊氏上前,抬起手來,狠狠打了孟映棠一巴掌。
孟映棠吃痛,忽然捂住了臉,“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眾人見狀,總算鬆了口氣。
“徐大哥,徐大哥——”孟映棠攥著徐渡野的衣襟不鬆手,像個迷失方向後終於找到避風港的孩子,放聲大哭。
她的哭聲裡帶著劫後餘生的後怕,每一聲抽噎都仿佛要將肺腑中的恐懼一並釋放。
又帶著對徐渡野深深的眷戀,差一點,他們就再也見不到彼此。
差一點,她就害了徐渡野性命。
還有被薛五娘挾持的驚恐、對未知命運的擔憂,此刻都化作滾燙的淚水,浸濕了徐渡野的衣衫。
“還有臉哭!”楊氏罵道,“就你厲害,直接就往懸崖下跳。你知不知道,你娘若是……若是知道,該有多心疼!”
徐渡野看了她一眼,沒有做聲。
娘?
孟映棠心說,會嗎?
不會的。
她如果死了的話,最難過的是徐渡野和祖母,先生,周賀……還有其他人大概也會替她流兩行淚,但是不包括孟家的人,除了孟之揚。
這樣想想,其實這個世間值得她留戀的人很多很多,她被那麼多人愛著。
她舍不得死。
“你就不能再等等?要是沒抓到你,你這條小命就沒了!”楊氏繼續罵。
孟映棠低頭不敢看她,心裡卻並不後悔。
——如果她不把薛五娘帶下去,那她很可能就會傷害徐渡野。
那絕對不行。
“回去再說。”徐渡野把孟映棠打橫抱起來,麵色深沉,“趙蛟,你和猴子善後。”
他這會兒得沉住氣。
雖然這會兒後怕的怒火已經在胸膛中翻湧,幾乎要爆炸。
他得忍住。
先讓孟映棠平複,他也需要冷靜。
然後他再和她慢慢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