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我知道您很想祖父。”孟映棠眼裡含著淚,“如果祖父來接您,那無論徐大哥多麼不舍得,我都勸他成全您。”
可是沒有。
明氏的說法,像一個虛無縹緲的夢。
誰能眼睜睜地看著至親選擇自殺?
“我也知道,您想要我立起來。可是我沒有出息,辜負了您的期望。那偌大的一攤子,我擔不起來。我也不敢想,沒有您的日子該怎麼過……”
“祖母,您說您終究是更偏愛徐大哥;您說人心易變,讓我自己存個心眼,多為自己想……”
徐渡野:???
這是他親祖母能說出來的話了。
“可是既然人心易變,日後變的人,也可能是我,對嗎?”
徐渡野:“……”
咋,你要上天?
翅膀硬了這是?
腿都給她打折!
“除了您,誰又是能一直為徐大哥打算的?”孟映棠跪下,頭靠著明氏的膝蓋,“祖母,以您對我有再造之恩,也給我個機會,讓我和徐大哥一起孝順您好不好?”
“我知道,您不管怎麼選擇,都會過得很好;可是您心疼心疼我和徐大哥……”孟映棠聲音哽咽。
正如徐渡野所說,他們兩個加起來,就剩下這一個長輩。
明氏是這個家裡的指路明燈。
“祖母,您想念祖父,那我陪著您,給祖父做法事,時常去探望,讓您陪著他說話……我不去昌州,我就在這裡陪著您。”
“說什麼傻話?”明氏撫摸著她順滑的青絲,“有你陪著他,我放心。”
“您這是讓徐大哥二選一?您是想逼我離開嗎?”
明氏:“……自然不是。隻是……”
“祖母,您真要去尋祖父,我不攔著您。但是您能不能給我們一點明示,讓我們看到,您確實可以和祖父重逢?既然那般神奇,那讓祖父來和您重逢不行嗎?”
明氏歎氣。
她哪裡能拿出什麼依據?
徐渡野過來,扯住孟映棠的衣領把她給拽起來。
——地上涼,她膝蓋受不了。
“昌州我也不去了,從今天開始,我就在家裡,和她一起,一步不離,一時不離眼地盯著您。”徐渡野恨聲道。
“你們倆都是好孩子……”
“不用說那些,我什麼脾氣您知道。”徐渡野壓抑著怒火,“想死,您儘管去,我們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反正都還會在一起。”
明氏低頭歎氣。
孟映棠挨著她坐著,無論明氏說什麼,她都不走。
“您看看她這窩囊樣,您說放心,那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徐渡野又道,“在鎮上,她夠用。去昌州呢?她能應付得了什麼?她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
孟映棠雖然知道他是在激明氏,但是聽了這話之後,心裡還是默默地想,她太弱了。
她一定不能放鬆學習。
孟映棠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
不過她對學習,有著一種刻入骨血之中的執著。
她相信學習可以改變一切。
見明氏不說話了,徐渡野又把孟映棠拽到自己身邊。
他動作太粗暴,孟映棠一個趔趄,幾乎是跌到他懷裡的。
“站好。”徐渡野道。
明氏見狀要罵他,卻被他直接把話堵回去了。
“您就當自己已經死了,死人能說什麼話?我教訓她,您也管不了。”
明氏:“……”
孟映棠:“徐大哥……”
“你——”徐渡野伸出手指往她腦門上彈。
孟映棠羞得滿臉通紅。
“你厲害了,還敢模仿我筆跡寫信?”
孟映棠想,那不是沒辦法了嗎?
她也很忐忑的。
“你造什麼謠都行,你說我病了,癱了,下獄了,什麼不好,非要造黃謠!我什麼時候親近過,除了你之外的女人?”
“徐大哥,你不要那麼說。”孟映棠幾乎想捂住他的嘴。
要有敬畏心的,不能什麼話都張口就來。
“現在是我罵你,不是你教訓我。”徐渡野氣得站起身,在屋裡來回踱步,隨後狠狠瞪她,“記住了嗎?”
“記住了……”
什麼?
不知道。
先答應再說。
沒想到,徐渡野還提問:“你記住什麼了?”
“不能,不能造謠徐大哥和彆的女人親近。”
“記住就好,再不許往我身上潑那樣的臟水。老子在白雲間那麼多年,什麼女人沒見過?”
爭風吃醋,胡攪蠻纏,綠茶小白花……看得他都想吐。
剛剛去昌州幾日,就被那裡的女人迷住了?
怎麼,昌州女人四隻眼睛八條腿?
“我以後不敢了。”孟映棠低頭認錯,態度極好,口氣極軟,都快哭出聲來了。
明氏拿起雞毛撣子連抽了徐渡野好幾下,“你媳婦膽子小,你偏要嚇唬她。映棠啊,沒事,不哭,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依我看,他說不定是心虛才惱羞成怒呢,回頭你得好好審審他才是。”
“我真害怕。”徐渡野嗤之以鼻。
他又看向明氏,“今兒還死不死了?您給個準信兒。我累了,要去眯一會兒。”
“不死了。”明氏沒好氣地道,“你趕緊滾。”
徐渡野拉著孟映棠,“我們倆一起滾。”
明氏沒忍住笑,指著他道:“你給我收斂點,我還不到眼花耳聾的年紀。”
孟映棠大囧,麵若紅霞。
她被徐渡野拉回了房間。
“我洗洗,你隨便給我弄口吃的,餓死我了。”徐渡野在明氏麵前戳破了窗戶紙,也就無所顧忌,在孟映棠的盆子裡洗臉,把水撩得嘩嘩作響。
“徐大哥,祖母她……”
“沒事。”徐渡野看她憂心忡忡的樣子,故意輕描淡寫道,“一年十八次,習慣了就好。”
孟映棠語塞,半晌後道:“可是我覺得祖母不是裝的……”
“沒事,我心裡有數。我既回來,你就不用擔心那些。乖乖,給我下麵吃。”
孟映棠:“……好。”
“等等,”徐渡野喊住她,彆扭地道,“剛才不是故意吼你的。”
“我知道的。”孟映棠展露笑顏,對他眨眨眼,“我也是裝哭的,讓祖母疼我。”
她懂的。
他們都是想讓明氏對他們有更多的不放心,對這人間有更多留戀。
看著她靈動的眸子,徐渡野簡直是愛慘了她,伸手刮了刮她鼻子,“長進了。”
孟映棠去廚房忙活的時候,徐渡野又去了明氏屋裡說話。
“還有這樣的事情?”明氏眉頭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