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很喜歡孟映棠。
因為她有個小妹妹,天真無邪,從小就討人喜歡,是全家人的團寵。
隻可惜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有時候看見你,我就會覺得,是我九妹妹長大了。”
紅袖眼中水光閃現,不過轉瞬即逝。
眼淚對她來說,是最無用的東西。
“你受了委屈告訴我。從前或許沒辦法,但是既然魏王來了,他又有意討好我,那收拾徐渡野,我還是能做得了主的。”
“姐姐,是祖母。祖母她想去找祖父……”
“祖父?徐家祖父不是已經……你的意思是,她想要殉情?”
孟映棠點點頭,“我很害怕。祖母若是出事,我如何對徐大哥交代?你明日去,能不能幫我給徐大哥帶封信?”
“好,這個沒問題。你說得對,若是出事,徐渡野心裡會有疙瘩。怎麼就那麼想不開呢,人都沒有多久了……”
“祖母活得不容易,是我們自私,我們需要她。”孟映棠道,“我,我……”
“不慌,我今日就差人去給徐渡野送信,讓他立刻趕回來。你就是不眠不休,也把人看好了。這件事和你沒關係,但是若真有個三長兩短,最後倒黴的還是你。”
紅袖深諳男人的劣根性。
男人怎麼會錯呢?
錯的都是女人。
家宅不寧,怪女人。
天下易主,還怪女人。
其實最該怪的,就是女人把這些狗東西生出來。
因為在白雲間待的緣故,紅袖對男人的厭惡上升到無以複加的程度。
甚至牽連到了她原本還另眼相看的徐渡野。
“謝謝姐姐,我已經暫時穩住了祖母……”
“你勸她了,還是……”
“沒有。我,我假借徐大哥的名義,給她寫了一封信。”孟映棠聲音壓得極低。
中午那封信,是她自導自演。
“你寫什麼了?”
“我用徐大哥的口吻告訴她,外麵若是有人傳,他和彆的女人的事情,彆信,都是瞎扯的。”
“傻子,那不是露餡了?你家那老太太,心眼比篩子眼還多,能認不出自己孫子的筆跡?”紅袖急了。
“她自然認得出來。可是……我一直照著徐大哥的字練字,而且我之前做繡活,也是精細活,我寫完之後,把每個字都細細地描畫過了。”
一封信,描了整整一個通宵。
在字跡作假這方麵,她想她還是可圈可點的。
“我也模仿了徐大哥說話的語氣,祖母沒有懷疑。現在我要和徐大哥通個氣,讓他知道怎麼回事……”
紅袖若有所思,片刻之後道:“我大概明白了你的想法。可是你為什麼不直接說,他外麵有人,想拋棄你,這樣老太太更著急,就沒心思尋死覓活了?”
孟映棠搖頭,“因為徐大哥不是那樣的人。那樣太明顯了。”
徐渡野的表現,隻能是擦邊,而且是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擦邊。
比如,特意解釋和一個女人的關係,在明氏的概念裡,這就是距離過近。
要挨打的。
彆人都不當成一回事,但是明氏卻防微杜漸,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徐渡野的人品性格,注定了他不會離開短短一個月,就移情彆戀。
那就太假了。
孟映棠造假的宗旨是——有點錯,但是微錯,需要明氏來指點。
紅袖聽明白了,伸手摸了摸孟映棠的臉,由衷歎道:“生得貌美就算了,還有這樣一副玲瓏心肝兒,徐渡野真是上輩子積德。”
他能在白雲間,從來不和任何女人曖昧,這大概也是他應得的。
“姐姐你稍等我一下,我這就給徐大哥寫信,告訴他怎麼辦。”
“我能看一下你怎麼寫嗎?”紅袖實在是好奇。
孟映棠咬唇點頭:“好。”
於是,紅袖抬起袖子,幫她磨墨,看著她左手執筆,開始寫信。
“為什麼要用左手?”
孟映棠想想,紅袖是知道周先生在這裡的,便如實地道:“為了陪周賀。而且祖母說,多用左手,可以讓人變得更聰明。”
還有就是,她兩隻手其實都會寫字。
紅袖低頭看著她運筆如飛,顯然是已經想好怎麼寫了。
彆說,這字跡,真的像極了徐渡野。
不是完美無瑕,卻帶著一種桀驁不馴的張揚。
孟映棠這封信寫得很囉嗦。
她告訴徐渡野,如果祖母問起他,那就堅決不承認,死活不認賬。
問就是沒有的事,不要提起,提起就惱怒。
這才是心虛的表現。
因為一個人,麵對誘惑的時候,剛開始最多是動搖,是心虛,是惱羞成怒。
但是讓他一下子拋棄妻子是不可能的。
那樣會太假。
“你小小年紀,又沒有見過多少人,為什麼如此會拿捏人心?”紅袖忍不住歎道,“這算不算,也是一種天賦?”
“不是天賦,是教訓。”孟映棠垂眸。
便是林慕北那樣的人,也不是一下子就踢開她的。
而是找茬,鋪墊……然後覺得所有錯處都可以甩給她之後,圖窮匕首見。
徐渡野比他好太多,那應該有更多的掙紮。
掙紮,拉扯,就意味著時間可以拉長。
先拖著祖母,然後他們再商量對策慢慢勸。
紅袖目光憐惜。
她把信收起來,“知道了。”
“姐姐,我的信裡說明白了吧,徐大哥應該可以看懂,會照做吧。”
“說明白了,能看懂,但是照不照做誰知道呢?”紅袖一臉無奈,“你自己男人,什麼倔脾氣,你肯定知道。”
“那就這樣吧。”孟映棠道,“這幾日我會好好看著祖母的。”
“嗯,我在昌州等你來。”
紅袖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隻要徐渡野不傻,就不會放棄這樣的女人。
因為這輩子,他肯定找不到更好的了。
紅袖走後,孟映棠也心神恍惚。
學習的時候,自然也難集中精力,為此幾乎每日都要被周先生罰。
明氏氣不過,過來和周溪正吵架。
孟映棠看著她滿臉氣憤,眼睛裡卻多了些生機,心裡略鬆了些。
周溪正也看出來了,冷聲問孟映棠:“你把讀書當成什麼了?獲得關注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