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了,瘋了。
他們一定都是瘋了。
他們怎麼敢這樣說林家呢?
林家雖然之前倒黴,但是馬上就要好起來的!
王蓮花覺得她有義務讓眾人明白這個事實。
於是直到孟映棠出門,都還聽到她在身後歇斯底裡地解釋:“林家要複爵的,林家要複爵的,你們這些蠢貨!”
人群之中,有個聲音十分悅耳。
“如果林家真要起複,還會要你?”
眾人哄笑一片。
孟映棠沒有再多聽。
她還得趕緊去買肉。
晚了的話,好肉都被彆人挑去了。
孟映棠買了十幾斤肉,兩把青菜,想想決定再去買一條鯉魚。
徐渡野喜歡吃魚,尤其喜歡吃魚眼睛。
她找了幾家,都沒有找到活魚,就決定去河邊碰碰運氣。
活魚可以回去處理,吐一下泥,再做出來的魚,沒有土腥味。
孟映棠沿著路找到河邊。
河邊垂柳依依,水麵波光粼粼,遠處扁舟點點,樹下涼風習習。
孟映棠看看日頭,知道時間還早,就找了塊乾淨的石頭坐下,等等看,有沒有打魚的船回來。
絲竹之聲,聲聲入耳,宛轉悠揚,時而輕鬆明快,時而如泣如訴。
孟映棠好奇地尋聲望去,便看到一座三層小樓,紅牆碧瓦,雕梁畫棟,熱鬨喧囂。
“白雲間”的紅底底描金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原來是勾欄。
門口停了很多馬匹車輛,有些車輛上還載滿了貨物,負責看守的車夫,站在車轅上,踮起腳往樓裡看熱鬨。
孟映棠自然聽說過這裡。
不過之前她從來沒敢停下來看。
據說這邊也是因為行商的人才會建造起來的,裡麵花費頗高,不是當地這些人能享受得起的。
孟映棠喜歡聽戲,尤其喜歡聽小白龍的戲。
逢年過節的時候,小白龍會在鎮上登台獻藝,孟映棠有幸聽過幾次。
其他時候,小白龍都在這白雲間裡唱戲。
隻可惜,今日沒聽到;不過能聽到唱曲,也很好,孟映棠想。
忽然,白雲間裡傳來了一陣騷動。
“彆打了,各位爺,彆打了,彆傷了和氣。”有婦人苦口婆心勸道。
“他算什麼東西,敢跟我搶紅袖!我出一百兩銀子,你讓他滾!”一個男人憤怒地道,聽得出財大氣粗,驕橫跋扈。
孟映棠咋舌。
張口就是一百兩銀子,不愧是銷金窟。
她沒出息地想,要是有人給她一百兩銀子,讓她滾就好了。
她保證立刻拿了銀子,一溜小跑地回家,不給人添堵。
“我給你一百兩銀子,你滾好不好呀?”一個慵懶的女聲響起,聲音婉轉嫵媚,卻帶著十足的攻擊性。
這聲音似乎有些近了。
孟映棠抬頭,就看到二樓一個女子憑欄而坐,雲鬢高聳,豔若桃李,媚眼如絲,眼神流轉,朱唇輕啟,如初綻的桃花,美不勝收。
她穿著領口開得極低的月白繡花小衣,外麵罩著幾乎透明的紅色薄紗,倚在雕花的欄杆上,姿態慵懶,風情萬種。
孟映棠被短暫驚豔後,嘴唇微張,露出不可思議的震驚。
因為這女子旁邊,還坐了個對她來說太過熟悉的身影。
竟然是徐渡野。
徐渡野怎麼會在這裡?
他哪裡有那麼多錢啊!
“你這個賤人,不知好歹!”男人被激怒,衝過來指著女子怒罵道,“這個姓徐的,一副窮酸樣,老子為你一擲千金;你竟為了他來讓老子滾?你忘了你是出來賣的!”
“我就是賣,也能選擇賣給誰。他有男人的本錢,我就願意倒貼他;不像你,看一眼就倒胃口,金山銀山都讓我止不住看見你就想吐的念頭。”
紅袖朱唇上下微動,吐出來的每個字都像小刀一般紮人。
“哈哈哈,”裴遇大笑的聲音傳出來,“紅袖,你這張嘴啊!那你說我怎麼樣?”
“不怎麼樣,”紅袖不客氣地道,伸出精心保養,塗著大紅蔻丹的纖纖細指,指向身旁的徐渡野,“我稀罕你們所有人的錢,卻唯獨稀罕他這個人。”
徐渡野一直背對著外麵而坐,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孟映棠覺得他像一頭蓄勢待發的豹子,隨時都能跳起來,把那出言不遜的人狗頭打爆。
他這會兒心裡應該不好受。
雖然相處時間不算長,但是孟映棠覺得她能看懂一些徐渡野。
愛憎分明。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比如他拒絕自己給他當媳婦。
喜歡就是喜歡,比如現在,他沉默的悲傷,震耳欲聾。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喜歡聽戲的孟映棠,已經腦補出來深情花魁和窮小子的愛而不得,並且為此有種想落淚的衝動。
事實證明,孟映棠沒猜錯。
在那個男人又嗶嗶了一會兒之後,徐渡野暴起,直接把人抓起來,像老鷹抓小雞一般,從二樓窗戶裡扔了下來。
人群中發出了一陣驚呼聲。
孟映棠看得也目瞪口呆。
這不會出人命吧。
“以後彆來了,我不接待你。”紅袖站起來,對著樓下道,往徐渡野身邊靠了靠,歪頭想要靠在他身上。
徐渡野不動聲色地往邊上躲開,隨後眉頭皺起,眯起了眼睛。
孟映棠慌了。
因為她知道,徐渡野看到了自己。
他不會誤會,以為自己跟蹤他,來爭風吃醋吧。
他大概也不想看到他和人爭女人,被人奚落成窮鬼的一麵被自己看到吧……
她,她什麼都沒看到的。
孟映棠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魚也不買了,拎起她的籃子,一溜小跑,從現場逃離。
“嘖嘖,小短腿,跑得倒快。”裴遇也看到了,打趣徐渡野,“你倒是好福氣,家花野花,一個個的都離不開你。”
紅袖對於身後的吵鬨似乎完全沒聽到,但是對於裴遇的話卻聽得真切。
“家花?在哪裡?是你祖母給你買的那個?”她歪頭問徐渡野,“怎麼樣,你喜歡嗎?”
“沒你的事兒。”徐渡野麵上不辨喜怒,“上樓去,我來善後。”
他把袖子擼上去,活動了一下手腕,翻身從二樓一躍而下,對著那些要衝上樓的打手勾勾手指:“過來,你們的爺爺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