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蠢問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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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澈的目光輕蔑地掃過盛庸身後的那些士兵。

又抬頭看了看城牆上探頭探腦的弓箭手。

“這些人,誰是忠臣,誰是燕逆安插的眼線,你分得清嗎?”

“萬一走漏了半點風聲,導致黃大人和兵部的絕殺大計功虧一簣,你盛庸,是打算提著自己的人頭去向陛下請罪,還是打算讓你全家老小給你陪葬?”

又是這一套!

又是拿全家性命和謀逆大罪來壓人!

盛庸真快被氣壞了!

江澈帶來的那數十名騎士,原本如雕塑般靜立,此刻卻動了。

一人翻身下馬,借著整理馬鐙的動作。

不經意間擋住了通往城樓的階梯口。

另一人牽著馬,踱了幾步。

正好卡在了甕城通往內城的門洞前。

還有幾人,看似散漫地各自找了牆角或支柱倚靠。

但他們站立的位置,卻恰好將盛庸和他帶來的十幾個親兵,完全納入了各自兵器的攻擊範圍。

沒有命令,沒有呼喊。

無聲無息間,一張由人命織成的網,已然張開。

原本是甕中捉鱉之勢,此刻,誰是鱉,誰是捉鱉人,竟已悄然逆轉。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盛庸的尾椎骨竄上天靈蓋。

他麾下的東昌衛,也算是精銳。

可與眼前這些人一比,簡直就是鄉下的土狗遇上了山裡的餓狼!

盛庸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江澈將盛庸臉上一閃而逝的驚駭儘收眼底,知道火候到了。

“盛將軍,帥府大堂,總該是絕對安全的地方吧?”

“屏退左右,你我二人,一同開封驗詔。”

“本官,總不會在你的帥府裡,對你一個手握數萬大軍的主將不利吧?”

盛庸感覺自己的喉嚨乾得快要冒煙。

他做出了一個此生最為艱難的決定。

賭對方真的隻是為了傳遞一份機密,而不是來取他性命的。

他緩緩轉過身,背對著江澈,用嘶啞的聲音擠出幾個字。

“好。”

“大人,這邊請。”

“本將,親自為你引路。”

說完,他邁開沉重的步伐,向著甕城深處的帥府方向走去。

江澈的唇角,勾起一個無人察覺的弧度。

他一揮手,幾名最精悍的親衛立刻下馬。

緊緊跟在他和盛庸身後,手始終按在腰間的刀柄上。

帥府大堂。

盛庸站定,轉身,終於在自己的地盤上找回了一點點主場的氣勢。

他挺直了腰杆,下巴微微揚起。

“人都退下了。”

“現在,可以把東西拿出來了吧?”

江澈看著對方,並沒有著急將東西取出。

“盛將軍。”

“本官很好奇,將軍對燕王朱棣謀反一事,怎麼看?”

盛庸的大腦有那麼一瞬間是空白的。

他預想過無數種可能。

唯獨沒想過,對方會問出這麼一個……蠢問題。

這還用問?

盛庸先是錯愕,隨即一股被戲耍的怒火直衝頭頂。

他覺得江澈在侮辱他,在侮辱他堅守東昌府!

“嗬。”

一聲短促的冷笑從盛庸的喉嚨裡擠出來。

他看江澈的眼神,像是看一個不諳世事的傻子。

“燕王?一個亂臣賊子罷了!”

“仗著太祖皇帝幾分寵愛,不知天高地厚,起兵南下,妄圖染指神器!此等倒行逆施之舉,與自取滅亡何異?”

他往前踏了一步,氣勢洶洶。

“本將告訴你!等朝廷大軍一到,我東昌府就是他朱棣的埋骨之地!”

“他和他那所謂的燕王軍,有一個算一個,都得死無葬身之地!”

話音落定,擲地有聲。

盛庸死死盯著江澈,想從他臉上看到一絲一毫的讚許或者滿意。

畢竟,在他看來,自己這番忠心耿耿的表態,正是說給朝廷派來的欽差聽的。

江澈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但卻在心裡暗暗歎氣。

看來這位盛庸將軍,確實是塊難啃的硬骨頭。

不,他根本就不是骨頭,他是一塊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

忠於建文帝,忠得徹徹底底,沒有半分動搖的可能。

原本還存著的一絲策反念頭,被盛庸這番話徹底澆滅。

既然如此,那就隻能執行備用計劃了。

江澈終於有了動作。

他不再看那些陳設,也不再看盛庸,目光垂下,緩緩從懷中取出了那個黃澄澄的銅管。

銅管上,火漆的封印完好無損。

上麵印著一個猙獰的龍頭紋樣,那是兵部樞密院的最高等級印信。

盛庸的呼吸,不自覺地屏住了。

江澈抬起眼,再次看向盛庸。

“盛將軍,忠勇可嘉。”

“既然如此,就請將軍,接下這道來自兵部黃子澄黃大人的,絕殺密令吧。”

黃銅密令筒入手冰涼。

盛庸的目光死死鎖在那個猙獰的龍頭火漆上,兵部樞密院的印信,他再熟悉不過。

不可能有假。

除非……連這印信都是偽造的。

可這手藝,這質感,根本看不出絲毫破綻。

盛庸用指甲摳開火漆,抽出裡麵卷成一卷的絹帛,緩緩展開。

隻一眼,盛庸的瞳孔驟然收縮成一個針尖。

白紙黑字,朱砂大印,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眼球上。

“都指揮使鐵鉉,暗通燕賊,罪證確鑿,著東昌守將盛庸……便宜行事,立即處決,以絕後患……”

落款,兵部尚書,黃子澄。

盛庸的腦子像是被一枚炮彈直接命中,炸得一片空白。

讓他殺鐵鉉?

那個與他並肩作戰,誓死守衛東昌的鐵鉉?

荒唐!

“啪!”

一聲巨響,盛庸狠狠將密信拍在身前的帥案上。

“你好大的膽子!”

“竟敢偽造兵部密令,離間我與鐵鉉將軍!”

盛庸的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佩劍上,手背青筋暴起,殺氣瞬間溢滿了整個大堂。

“說!你到底是誰派來的奸細!這是朱棣的毒計,對不對!”

這封信的內容,顛覆了他的認知,也觸碰到了他的底線。

他和鐵鉉,是東昌府的兩根擎天之柱,缺一不可!

麵對盛庸雷霆般的暴怒,江澈的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隻是慢條斯理地,又從懷裡摸出了一卷文書。

“盛將軍,息怒。”

“這是黃大人派人搜集到的,鐵鉉將軍私通燕王的書信往來。”

他將那卷文書輕輕放在桌上,推到盛庸麵前。

“偽造一封密令,或許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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