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即宿命和運氣,是指事物由定數與變數組合進行的一種模式。命與運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命為定數,指某個特定對象;運為變數,指時空轉化。命與運組合在一起,即是某個特定對象於時空轉化的過程。運氣一到,命運也隨之發生改變。而緣分,絕大部分來自命運的安排。」——《貓少女:前奏》(部分)
三月。
第一個星期的星期三。
晚上七點。
我迎來了《日語》選修課的第一節課。
與此同時,也迎來了一次我無法躲避的命運。
從這一天起,緣份的怪力開始漸漸彌漫我的四周。而我,也一步步陷落其中、難以掙脫。
若時。
我來到了18棟教學樓的四樓,準備上課。
離七點鐘還有一時半刻的時間。同學們陸續到位並紛紛落座。
我想起我選學日語的初衷。
當然並不是為了更能看懂那些激烈的島國愛情動作片(雖說這確實能看得更懂,但並非初衷),而是出於宮崎駿的影響——我想更貼近老頭子浪漫童真的那個世界、且想以此更能染指更多類似的優秀的島國動漫作品——我喜歡看日漫,這點毋庸置疑。
所以的當然,也不是那種為了謀生或者是就業方向之類的考慮。
如此一來,我反而帶著一絲的新奇與興奮。並已迫不及待地想象著自己在屏幕前看著感動或熱血的動漫之時,那幅不用眼觀中文字幕就能滿嘴跟著念出流利台詞的激動中二畫麵。
忽然。
一聲輕輕的貓叫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以為我聽錯了。
然後又仔細傾聽。
結果很遺憾,再沒聽到。
於是我就覺得,可能真的是我聽錯了。
我下意識地環視著四周。
雖然第一輪的搜尋一無所獲(因為都是生麵孔,這裡的同學我一個都不認識,而且也沒有看到有貓的蹤影),但是這第二輪無意的掃視下,卻讓我看到了曲荷。
是的,我的眼角膜不會欺騙我,她是我在這教室裡唯一早前有麵部存儲記憶印象的人,所以在人群中我立馬就確認到了,就是她。
她正坐在離我橫向十米縱向四排之前的一個角落位置。因為她是側著、身向著我的,且一直在翻弄椅子上的什麼東西(我第一反應沒有立即想到是貓),所以從我這個視角看過去,她的臉我還是能夠清楚看得到的。
半分鐘後我才聯想起適才聽到的那一聲貓叫。並以此進一步確認,原來我完全沒有弄錯——曲荷肯定是帶著她的那隻短毛藍貓一起上課來了,她此時並不是在側身翻弄什麼東西,而是在用手安撫著她的那一隻貓。
事實上,從這一秒鐘開始,我便有點犯雞皮疙瘩的感覺。
為何如此?
因為當我回想起來,不得不承認,我跟曲荷的這三次偶遇都相當充滿著神奇且詭異的成分。
第一次是我大一來學校報到之時,我們坐上了同一輛的計程車。這種隨機碰頭的概率本來就已經很微乎其微了。
第二次,我們在情人湖邊再次不期而遇,在那無人而至的地方。重點是那時竟隻有我們兩個人,旁邊再無第三者。概率再次疊乘。
而這第三次,我們竟然又同時選修了同一門課程,並在這窄小的時空裡再度相遇!
試想一下,校園那麼大,那麼多人,我與曲荷兩個偏偏能在不同的地方以它宿命般且毫無規律可言的方式偶遇三回!這疊乘之下的概率還不可怕嗎?
倘若說,我有一雙見鬼般的眼睛,那曲荷她無疑就是那一隻鬼。我走哪她在哪,我能看見的鬼也隻有她。第一次遇見她,是時空轉換的前奏。第二次遇見她,是前事命運的夭折。那麼這第三次,就便是富江式的重生!——殺也殺不死,躲也躲不掉,持續無限循環。
從此往後,哪怕在彆的任何地方都再沒有了被安排的與之偶遇,曲荷也能至少在每個星期三晚上的這個時間、這個教室裡無限複活無限出現……
“顏啟同學,你要不要那麼富有聯想力……”然後我就聽到曲荷鬼魅般地如此對我說。
——啊。這句話此刻當然是不存在的。
我敲敲我的腦袋,以作清醒。
再次看向曲荷。
結果諸君猜怎麼著?
臥槽,曲荷這時可能是察覺到有人在看她於是她居然也抬頭正巧看到了我!生生嚇我一跳!
她那不動的身子,披垂下來的長發,微微下沉的腦袋,淩厲的目光,以及這如同突然停止般的時間與空氣,使我不得不在這一瞬間猛然倒吸了一口涼氣——我實在是太能代入角色了——我想象著:她就是鬼……
為了遮掩我的尷尬,最後我對著她咧嘴微微一笑。
然後她朝我招了招手。
我的大腦即刻宕機……
最終晃了一下腦袋,我猜想她隻是單純地想叫我過去坐在她的旁邊而已。
於是我默念著告訴自己,世界上是沒有鬼的。接著就收拾了一下台麵的東西,起身往曲荷的那個方向走去。
搞笑的是,當我走到曲荷所坐的那一排,我還竟然特意腦抽般地拍了一下坐在走廊邊的一個男生,並壓著最低的聲音悄悄問他:“誒……同學……你能不能看得到那邊坐在最角落的那個女生啊?長頭發……黑衣服……過膝裙……”
“啊?”男生是一臉懵逼,“能……能啊……”
從他隨後的表情可以看出,他覺得我是一個神經病。
我這才放下心來,朝著曲荷繼續保持著微笑地走了過去。並且坐下。
我說:“噯,您好。這麼巧,能在這裡遇見你。你也選了日語課?”明知故問。
曲荷勾起一絲幾乎都看不出來的微笑,說:“嗯,是的。是很巧。”
“怎麼你還帶著貓來上課呀?不怕它亂跑亂叫嗎?”我看了看那隻短毛藍貓,然後問她。
“不會的,它很乖。”曲荷是一如既往地說話簡短惜字如金。
“哦哦,”我故作放鬆且自然的姿態,“那挺好……”
接著曲荷就再沒說話了。
很快,老師來了。開始上課。
之後的時間裡,我聽著台上的日語老師授課,也時不時地看向曲荷,或是她的那一隻貓。結果發現無論是她,還是她的那隻貓,都相當安靜。
曲荷一手摸向貓的頭頂,聽得很認真,她的目光始終不移地放置在授課老師的身上——當然,除了要做筆記的時候。
直到上半節課下課,她才轉頭看了看我,又去一直撫摸著她的那隻短毛藍貓。
我說:“可有名字?”
她抬眼又看了我一下。說:“唔?”
“貓可有名字?”我更確切地把問題重新問了一遍。
“布魯克。”
“啊?嗬嗬!名字這麼歐美……”
“be cat。所以,布魯克。”曲荷如此給了我一個相當合理的解釋。
我瞬間懂了。
曲荷可真是個取名天才,隨意到不能再隨意。
“そうですね。”我說。
曲荷抬眼瞄了我一下,緊接著微微一笑。然後右手尾指勾了勾她耳邊的一縷長發,不再看我。但她的笑容依舊還在。
想必是在想我這人還有點意思,竟然曉得立馬學以致用——日語中的「原來如此」,就是像我剛才這麼說的。
而我此時,這才終於第一次真切看到她微笑著的樣子。那感覺不知如何形容——就像……就像冰雪大地中忽然的一抹花開……
大抵就是這樣。
下半節課開始了以後,她還是保持著跟上半節課基本差不多的狀態。而我對她感興趣的點在於她的整體氣息氣質——她居然可以一直保持著不可思議的長時專注、精神仿若進入無人之境、主身軀就似穩固之磐石一動不動,隻有她微微的眨眼、側頭、指尖動作以及我聽之不見的呼吸。
“下周三再見噢!”
課上完了。我和她站在樓下的路口告彆。
“嗯。再見。”曲荷懷抱著貓,依然用她那毫無情感與力氣可言的聲線對我說道。
接著她就轉身,先行往她來時的方向走去。
燈光下,春風中,我低頭抬眼看向她的身影。
單件黑色的長衫,淺色過膝的中長裙,露出些許雪白的項脖與小腿。
感覺如貓一樣。
溫馴。冷靜。神秘。且無從窺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