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河莉吃完了宵夜,我送她回了去,接著就一個人折回了自己的宿舍樓。
推門進去307,發現安飛、帥陽和太行宇都在。
在這個鐘點可以全員聚齊,可謂少見。
安飛光著膀子在他的床上做著仰臥起坐,帥陽拿著手機不知道在跟他的哪個女朋友視頻聊天,太行宇則在他的書桌上鋪著宣紙手持毛筆練著書法。
我湊過去太行宇那邊,看他寫下的字——「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
“息”字正在寫,沒寫完。
筆鋒蒼勁,遊刃有餘,字體規整,一氣嗬成。
我暗自感歎,原來太行宇竟是個隱藏的書法大佬啊。
“楷書?”待太行宇寫完,書法知識匱乏的我愣是蒙了一個類型。
太行宇放下筆,朝我一笑:“哦?你也有研究?”
我說不不不,亂猜的。
接著我就轉身坐去了安飛的床上。
拍了拍他的肚皮,剛數到79的他經我這麼一騷擾,立馬就破功了。
“你這家夥,”安飛坐起身來,笑著把我推開,道,“一回來就沒個正經,去去去,去和你的河莉繼續電話聊騷去,彆搞我,我今天的任務沒完成呢。”
“100個?”我邊走邊問。
“200個。”安飛說。
又是一個大佬。我再次感歎。
無聊的我,隨後又攀上半截爬梯,看著帥陽打電話。
帥陽看了我一眼,然後把手機鏡頭對準我,跟視頻裡的人說道:“看,司慧的臭弟弟回來了。”
我頭頂一個問號:“啊?”
接著帥陽又調回了鏡頭,把手機裡的視頻對象給我看了看。原來是神依依。
“嫂子好。”我朝視頻裡的她揮了揮手。
神依依咯咯笑了兩下,然後也說:“慧慧的臭弟弟好。”
接著帥陽沒等我和她繼續尬聊,就對神依依說:“先這樣,大寶貝你早點睡,我跟臭弟弟有點事要聊一下,乖乖晚安哈。”
神依依說了一聲“哦好”之後,依依正待依依不舍呢,帥陽就麻利地掛斷了視頻電話。
“這麼狠的嘛,”我說,“情場大佬就是情場大佬,說掛斷就掛斷。”
“嗤,”帥陽放下手機,完全免疫我的捧殺,道,“我沒煙了,你那有煙沒有?”
我把煙拿出來,抽出其中三根留給自己,剩下的連盒帶煙一起扔給了他:“喏,就剩這半包了,將就著抽吧。”
帥陽打開煙盒,拿出一根叼在嘴上,然後示意我出去外麵走廊聊。
於是我從爬梯上跳了下來,讓出一條路給他下床。
一起走出了門口,他把煙點著,然後說:“談了河莉,果真其他任何人都不理了?”
我說:“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說,司慧一直在找你,你都不理人家啊?”帥陽麵無表情地道。
“怎麼?我有女朋友的人了,還要到處去招惹?不理她不是很正常的嘛。”我說。
“她都不介意你有女朋友,你介意什麼啊?”帥陽仿似輕描淡寫地說道,“微信都給人家拉黑了,她找不到你人,總托依依讓我轉達。”
“轉達什麼?”
“轉達她想你,她需要你啊。”
“什麼想我需要我啊?亂七八糟的什麼鬼?還有,她不介意是她的事,我是有道德有原則的人,過去的事就當我對不起她了,還能怎麼著?負責到底啊?”
“瞧你說的,人家又沒那個意思,”帥陽猛吸了一口煙,說,“我這麼說吧,她就是想找個固定的床伴而已,彆無他意。”
“那她去找啊,彆找我就行。”我毫無動搖一臉正氣地說道。
“哪有那麼容易找合情合意的啊?”帥陽說,“你以為她真是那種特彆開放而又隨意的人?”
“不隨意開放乾嘛要找床伴?這不是很矛盾嗎?”我甚至覺得有些不可理喻。
“首先,司慧認識你的時候,你還沒跟河莉確定關係,我和依依是有心想成全你和司慧兩個才介紹你們認識的,並不是司慧她隨意就在街上認識的你,明白不?第二,你說她開放,你聽說過她亂找過其他男人了嗎?充其量也不過是在穿著打扮行為舉止方麵令人誤解她放浪了一點而已。”
“然後呢?你是在試圖說服我,背著河莉去乾那種對不起河莉的事?”
“我隻是給你講一個故事而已,至於你怎麼看待這個故事,你自己決斷,我可沒有說我在試圖說服你。”
“這是故事嗎?我要是上當,那就是事故了!”我頗有想要生氣的意思。
“彆急,聽我說完嘛。”帥陽笑笑。
“你說。”我倒是想看看你怎麼把場給圓回來。
隻見帥陽煞有介事般地歎了一口氣,然後道:“司慧也是遇人不淑,談了個兩年的男朋友,說被甩就被甩了,這不心死了嗎,照她的話來說就是,「再也不會相信愛情啦,再也不會再愛啦,從此水泥封心紅塵絕戀」。咋聽起來好像很搞笑,對吧?但你不走到那種絕望你是不會體會到的。”
我心不想,帥陽你呢?說得你自己好像能深刻體會得到似的。不過或許吧,或許帥陽也曾真有過刻骨銘心的愛戀也未可知。他這種難以捉摸的人總能夠隱藏很多讓人難以捉摸的事。
“所以,然後?”我道。
“可人是有欲望的動物啊!”帥陽再次提到他的經典名言,“難免空虛,難免寂寞啊。更何況心癮是難以控製的,不論男人還是女人,一旦有過行至高潮的身體體驗,就肯定無法抵擋墜入低潮反衝而上的生理需求。所以,然後,床伴是最好的折中,不必用情也不必怕隨時會被離棄,雙方也能各取所需。”
聽到這裡,我忍不住冷笑,我說:“這同戲子與妓何異?難道這就是你們這些人當代的情愛觀?”
“你可以不接受,但你真的沒資格對任何人的情愛觀品頭論足,”反倒是帥陽突然間的不樂意了,他說,“如果靈魂一開始就能夠得到超凡解脫,誰又願意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肉體在這荒雜的人間腐爛受罪。你以為戲子與妓不想有愛情嗎?是你以為你自己不是戲子與妓而已。人人都是戲子與妓,曉得不?”
我開始沉默。
沉默的關鍵點不是他說得多麼有道理,而是我突然想到,蜉蝣。
蜉蝣的一生。
數時不過一日。
朝生暮死。
不飲不食。
卻幾乎將所有的精力都用於交配,以儘其樂。
你說它悲哀,它的由來卻是原始而久遠。
你說它可憐,卻全世界任何角落皆有它的身影。
所以究竟是因為命短而悲哀可憐呢,還是因為它們生生不息隨處可見而可憐悲哀。我不知道。
我甚至懷疑我們所有的人類,都隻不過是所有放大了的蜉蝣,時間以我們感知不到的速度被放慢了兩三萬倍,所有的動作和經曆都是多餘的,唯有交配這一使命被永恒地記錄且固定下來,直到壽終正寢……
“我愛河莉,比你們任何人的任何想象中都還要愛她,所以,今晚關於司慧的聊天就到此為止吧,”沉默的最後我對帥陽說,“這個世界遠比我認知中的還要複雜,而我隻想簡單純粹一點。假的也好,過好一天算一天。”
“我明白。”帥陽說,“畢竟熱戀。持這種想法才是正常的。”
“我也沒有說你們的想法不正常,剛剛如有各種冒犯,也請你們原諒。”
“一生人兩兄弟就彆講這些了。”
“嗯。不講了。”
“那再聊點彆的?”
“聊點彆的,可以啊。”
“比如?”
“比如,快期末考了,你小子到底有沒有看書複習的啊?”
“有,當然是有的,哈哈!”
“我信,我信你個鬼喲……”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