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房間內,原本昏迷不醒的麻文文,此刻竟然坐了起來!
他正摸索著床邊,小心翼翼地嘗試著下地,動作雖然還有些虛浮不穩,但那雙被黃布覆蓋的眼睛,似乎正努力地“看”向門口的方向。
“麻大師!你醒了?”
蔡坤一個箭步衝過去,聲音裡充滿了驚喜。
樂東也趕緊上前,和蔡坤一左一右小心地攙扶住麻文文有些搖晃的身體。
麻文文似乎還沒完全從之前的深度昏迷中徹底反應過來,顯得有些茫然,他下意識地抬起手,輕輕摸了摸眼睛上繪滿符文的黃布,像是在確認什麼。
蔡坤看到他這個動作,咧嘴笑了:“嘿麻大師,這回你可得多謝東子,他機靈啊,想起上次範大師拿著那個鐘馗爺的小神像在你眼睛上晃悠來著?
他就琢磨著,是不是這玩意兒能幫你快點醒?看看,還真讓他蒙對了,我們那晚把你弄回來,東子就用鐘馗像,學著範大師的樣子,在你眼睛這兒晃悠了好一陣呢,你看,這不真奏效了,醒了吧…”
麻文文聞言,摸索著轉向樂東的方向,蒼白的臉上擠出一個微笑:“謝了。”
隨即,他眉頭微蹙,反問道:“那晚…你們後來怎麼出來的?老根呢?他…”
蔡坤立刻來了精神,竹筒倒豆子般,劈裡啪啦地把昨晚驚心動魄的經曆快速講了一遍。
什麼樂東如何急中生智策反群鬼撕碎老根,群鬼又是如何反過來威脅他們,然後陳先生派來的“救兵”李延如何閃亮登場布陣滅鬼,以及最後,他們發現李延小旗上“福遊”二字筆跡,和胡家金庫那張信紙字跡一模一樣…
麻文文聽著,臉上表情變幻不定,時而驚駭,時而緊張,最後定格在聽到“福遊”字跡時的凝重上。
當蔡坤說到“一模一樣”時,麻文文的臉轉向樂東的方向,問道:“你確定?筆跡……真的一樣?”
“非常像,那種獨特的潦草和神韻,錯不了。”樂東肯定地點點頭。
“福遊…李延…”麻文文低聲重複著這兩個名字,眉頭緊鎖,仿佛在記憶深處搜尋著什麼。
“福遊…福遊…”他喃喃自語,“這個名號…我聽師父提起過。
樂東雖然在林尋那裡聽到過消息,但也想聽聽其他人對福遊的認知。
果然麻文文下一秒就開始訴說起來:
“師父說,‘福遊’這一脈,傳承古老,神通極為廣大,尤其擅長望氣雷法和布衣算術。
可他們向來行蹤詭秘,飄忽不定,極少與世俗往來,隻行他們所謂的‘道’…沒想到…”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難以置信,“他們這一脈,竟然被官家收編了?成了‘有關部門’的人?”
蔡坤聞言附和:“收編後人家現在鼻子都朝天了,妥妥道二代。”
麻文文聽完,沒有回複,隻是摸索著向前走了幾步,語氣變得急切:“他人呢?這個李延,現在在哪?我得見見他,必須詳細問問那旗子字跡的事。
師父和周叔他們現在就在追查人臉山,這事關重大,說不定…能幫上師父他們。”
樂東聽了,麵露難色,趕緊解釋:“那個李延…咳,麻大師,他這人吧,本事是有,但脾氣…”
他斟酌著用詞,“實在是不好相處,鼻孔朝天,看誰都不順眼,再說了,林尋和他在外麵,肯定會問這個事,等她回來…”
樂東的話剛說了一半,房門就被“吱呀”一聲推開了。
樂東回頭一看,正是林尋和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的李延回來了。
林尋一進門,看到站起來的的麻文文,臉上頓時露出驚訝和欣喜:“麻大師你醒了?感覺怎麼樣?”她快步上前,關切的詢問。
而跟在後麵的李延,目光掃過蘇醒的麻文文,臉上掛上了一絲嘲諷,鼻腔裡更是發出一聲冷哼。
林尋沒有理會身後李延表情,簡單詢問了麻文文幾句身體狀況後,便轉向樂東和蔡坤,語氣恢複了乾練:
“好了,這邊該處理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樂東你身體的事,不能在這裡耽擱太久,抓緊時間出發吧。”
樂東和蔡坤立刻點頭,上前就要攙扶麻文文。
沒想到,一直靠在門邊冷眼旁觀的李延,這時陰陽怪氣地開口了,聲音拖得長長的:
“喲——這位麻大師……醒得可真是時候啊?早不醒,晚不醒,偏偏等我收拾完殘局,就‘及時’醒來了?”
樂東三人一聽這話,臉色都沉了下來,麻文文雖然看不見,但從這陌生而充滿惡意的音色和話語內容,也立刻猜到了說話者的身份。
他沒有絲毫退縮,反而朝著聲音來源的方向,微微頷首,做了一個道門中人常見的拱手禮,聲音平靜:
“這位,想必就是‘福遊’一脈的李延大師吧?久仰。”禮節性的客套後,他的語氣陡然轉冷,“在下麻文文,鐘馗門下末學,要是有失禮之處,還請海涵。”
李延顯然沒料到這個“瞎子”反應如此沉穩,還帶著點針鋒相對。
他愣了一下,隨即恢複了那副倨傲的姿態,依舊靠著牆,雙手抱胸,冷笑一聲:
“嗬嗬,鐘馗一脈…我久仰談不上,倒是聽一些江湖傳聞,說你們這一脈有些本事啊。”
他故意在“有些”二字上加重了語氣,“可這次親眼見了,才知道什麼叫‘傳聞不可儘信’…”
他上下打量著麻文,嘖嘖歎息:“傳人是個瞎子不說,身子骨還這麼弱不禁風…”
隨即話鋒一轉,聲音帶著寒意,“最重要的是,你身上,或者說……你眼睛裡…有一股我很討厭的氣息…陰森森的,不像是活人該有的東西。”
這話不僅直指麻文文最大的秘密,更是赤裸裸的挑釁和侮辱!
麻文文臉色變得極其難看,身體也微微繃緊,他終於徹底明白了樂東所說的“不好相處”是什麼意思,這何止是不好相處,簡直是惡毒!
依他的性子,豈能容忍他人如此詆毀師門,揭他傷疤?
“哼!”
麻文文冷哼,聲音拔高,“李大師好眼力,暫且不論我這雙眼睛瞎不瞎,就憑你拿這雙‘好’眼睛來論斷我鐘馗一脈本事大小…”
他微微揚起下巴,雖然目不能視,卻仿佛能“看”到李延的位置,一字一句清晰說道,“你就算眼不瞎,心也瞎了,是個有眼無珠的瞎子!”
這犀利的反擊,讓樂東和蔡坤都忍不住在心裡叫好!
麻文文說完,並未停下。
他扶著床邊,竟主動向前走了幾步,朝著李延的方向,臉上露出諷笑:
“話又說回來,李大師身上這股子傲氣’…抱歉,我也討厭得很,聞著就讓人作嘔…”
話音落下,房間裡一片死寂,火藥味濃烈到了極點。
樂東和蔡坤立刻會意,趕緊上前,一左一右攙扶住麻文文。
“麻大師,我們走!”
蔡坤故意大聲說道,攙著麻文文就往外走,林尋也冷冷地瞥了李延一眼,緊隨其後。
屋內,隻剩下李延一人。
他臉色變幻不定,顯然沒料到這個“瞎子”言辭如此鋒利,竟敢當眾如此頂撞他。
看著麻文文離去的背影,他眼神陰鷙得可怕,最終隻能從牙縫裡重重擠出: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