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尋說完,一馬當先從車上跳下,樂東蔡坤緊隨其後。
一進入村莊,三人就被繞的有些糊塗,裡麵不大,但布局雜亂,小路交錯,房屋新舊不一,不少院牆都坍塌了。
而且董輝對這裡非常熟悉,帶著瘋婆子七拐八繞,像泥鰍一樣滑溜,不一會便不見蹤影。
“這狗日的真能竄…”
蔡坤摸著腦門細汗咬牙抱怨,林尋聞言臉色也好不到哪去,可比他臉色更差的要數樂東了。
身體本就從昏迷剛醒,大早上滴水未進,此刻又在這村裡跑前跑後,嘴唇都泛著青紫。
“樂東你身體不適,要不你在村口守著休息休息,正好也盯住董輝那輛車,以防他們離開!”
林尋出言勸完,又隨口交代,“順便再試著聯係麻文文,我和蔡坤分頭在村子外圍轉轉,看能不能發現點蛛絲馬跡,保持電話暢通!”
“好,你們小心。”樂東也確實感覺自己身體虛弱,告彆二人回到村口,找了一棵老槐樹坐下,再次撥打麻文文的電話,裡麵依舊是斷斷續續的沙沙聲。
這讓樂東心中的不安感越發強烈,尤其是老根那貪婪的眼神,麻文文被迫答應的交易…以及筒子樓裡未知的凶險…這些交織在一起,讓他煩躁地掏出了煙盒。
“嚓!”
打火機點燃香煙,辛辣的煙霧暫時壓下了翻騰的思緒和身體的寒意,他狠狠抽了幾口,目光掃視著村口那條唯一的進村路,以及停在幾十米外董輝那輛顯眼的黑色大眾。
幾根煙抽完,正當樂東準備再次嘗試撥號時,一陣壓抑的哭聲和咒罵聲順著風飄了過來。
他循聲望去,隻見兩個穿著樸素,約莫四十多歲的農村婦女,正互相攙扶著,抹著眼淚,罵罵咧咧地從村裡一條小路往村口這邊走來。
樂東本來沒太在意,農村婦女嚼舌根抱怨家常太常見了,但她們斷斷續續飄進耳朵的話,卻讓他瞬間豎起了耳朵。
一個圓臉婦女擤著鼻涕,帶著哭腔:“…你瞅見沒?那騷狐狸精家的男人,剛回來,還領了個老太婆呢!”
另一個瘦高些的婦女瞪大了哭紅的眼:“啥時候的事?我咋沒看見?”
“就剛才,開個黑轎車,停在村口,攙著個老婆子就進去了。”圓臉婦女語氣篤定,帶著憤恨,“你說,他這拖家帶口的,不會是真要在這落戶,把根紮下了吧?
我的老天爺啊,要是真讓他落了戶,以後咱們這村子還不得翻了天?那騷狐狸精還不得把全村男人的魂兒都勾走?”
“呸!”瘦高婦女狠狠啐了一口,像是被戳中了痛處,“那個挨千刀的騷娘們,不知道打哪旮旯鑽出來的,自從她來了,攪得我們村雞犬不寧!
我家那口子,以前多老實個人啊,現在就跟丟了魂兒似的,一有空就往她那破豆腐坊裡鑽,飯也不好好吃,活兒也不好好乾,你說氣人不氣人!”
“誰說不是呢!”圓臉婦女立刻找到了共鳴,拍著大腿訴苦,“我家那個死鬼也一樣!回來就跟個木頭橛子似的,問三句答不出一句囫圇話,心思全飛到那騷娘們身上了!
看看這才幾天啊,村東頭老李家,兩口子為這事乾架,差點把房頂掀了!
西頭老王家媳婦,氣不過去那豆腐坊門口罵街,結果你猜怎麼著?她家那口子,跟中了邪似的衝出來,把自己媳婦給打了!這日子…沒法過了啊!嗚嗚…”說著又哭了起來。
“那騷娘們…就是個禍害!”瘦高婦女也跟著抹淚,“今天早上更邪乎,聽人說,那騷娘們讓他弟弟今早放出話,要在她那豆腐坊搞什麼‘教學’,傳什麼手藝,好家夥,村裡的老爺們兒,一窩蜂全跑去了!”
聽這飄來到話語,樂東的心臟砰砰直跳。
騷娘們的男人、新帶來的瘋婆子,這不說的就是董輝嗎!
至於那個騷娘們…估計十有八九就是那個小白了!
這下所有的線索碎片,終於在這個不起眼的小村莊裡拚合,隻是,比之前推斷的,多出了一個關鍵人物——弟弟!
想到這裡,樂東打算一探究竟,他掐滅煙頭,強撐著站起來,臉上擠出和善的笑容,朝著兩個還在哭訴的婦女走去。
“兩位大姐,這是咋了?哭得這麼傷心?”
一聽是外鄉音,兩個婦女立刻警惕地看向他,上下打量著,哭聲也止住了,眼神裡充滿了戒備。
樂東對此早有準備,也拿出手機晃了晃,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地說:
“大姐彆怕,我不是壞人,我是省城報社的記者,下來采采風,找點貼近老百姓生活的新聞素材。
剛聽你們哭訴,好像遇到了挺大的委屈?方便跟我說說不?要是真有什麼不公,報道出來,引起社會關注,說不定能幫你們解決問題呢!”
“記者?”圓臉婦女狐疑地看著他。
“真能幫我們?”瘦高婦女眼神裡透出一絲希冀。
“當然!”樂東拍著胸脯,“我們的職責就是把老百姓的聲音傳遞出去,你們剛才說的那個…影響村裡家庭和睦的人,到底怎麼回事?能具體說說嗎?她叫什麼?她男人叫什麼?”
“這樣啊,那你可得好好報道了!”圓臉婦女立刻被“解決問題”的希望吸引了,警惕心大減。
“我同你說哈,他男人叫董輝,長得人模狗樣的,穿得花裡胡哨,聽說是城裡做生意的,挺有錢。
按理說他這樣的大老板怎麼會在這住,這就不得不提那個騷娘們,這肯定是他養的小老婆!呸!”
看圓臉女人越繞開越遠,樂東趕緊引導話題:“那…那騷…,叫什麼名字?還有,聽你們剛才說,她還有個弟弟?”
“那騷娘們叫啥名兒?”瘦高婦女想了想,搖頭,“不知道,神神秘秘的,沒人知道她全名,就聽我家那死鬼回來,整天‘白姑娘’長‘白姑娘’短的,誇得跟朵花兒似的!
什麼‘白姑娘手藝好’、‘白姑娘心善’、‘白姑娘懂得多’…聽得我耳朵都起繭子了,我看就是被那狐狸精灌了迷魂湯!”
驗證得到確定,樂東心中大定,他繼續問:“那她弟弟呢?”
“哦,那個戴眼鏡的小年輕啊!”圓臉婦女接話,“看著挺斯文,像個讀書人,聽說是搞寫作的?
整天抱著個本子,在村裡東走走西看看,也不知道寫啥,不過那小子,看著文弱,力氣可大著呢,凶得很!
前幾天有人氣不過,想衝進豆腐坊看看那騷娘們到底在搞什麼鬼把戲,結果被他一個人堵在門口,三下五除二就給推搡出來了,好幾個人都近不了身!”
樂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原來如此…那今天早上,你們說村裡的男人都跑去她豆腐坊‘學習’了?他們具體去學什麼?你們就沒想辦法進去看看?”
“學做豆腐唄,還能學啥?”瘦高婦女沒好氣地說,“那騷娘們精就打著這個幌子,可她那豆腐坊,邪門得很!
隻許男的進,女的靠近都不行,我們倒是想進去看看,抓個現行,可那個戴眼鏡的弟弟,還有幾個被她迷住的愣頭青,跟門神似的杵在門口,凶神惡煞的,誰敢硬闖啊?”
她話音剛落,圓臉婦女突然指著村口方向,小聲道:“諾,說曹操曹操到,那個…那個就是她弟弟!”
樂東心頭一凜,猛地回頭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
隻見村口他們開來的那輛白色捷達旁邊,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
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藍色工裝外套的青年。
他身形顯得有些單薄,背對著這邊,正微微低著頭,似乎在觀察他們這輛車裡麵的東西。
距離有點遠,看不清具體麵容,但那瘦削的側影輪廓,卻讓樂東莫名地感到一絲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
他的目光下意識地下移,落在了青年垂在身側握著的右手上。
那手裡…好像捏著個東西?
樂東眯起眼,努力聚焦。
那是一個…握力器?
握力器?
樂東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個極其普通的小物件,像一把的鑰匙,打開了他記憶裡一個恐怖的抽屜!
彆墅區…
靈堂內…
那個叫他樂哥的青年…
樂東手心生出密汗,他下意識的抄起地上的石塊。
就在這時,村口捷達車旁的青年,仿佛感應到了這邊聚焦的目光,一點點地轉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