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
寂靜的彆墅客廳中,馬管家帶著陰笑,胡老板堆著訕笑,都在靜靜的等待著樂東幾人的答複。
見此,樂東死攥著拳頭,心裡的屈辱,憤怒和對麻文文的擔憂像毒蛇一樣啃噬著他的心臟。
一股巨大的憋悶感堵在胸口,幾乎讓他窒息。
蔡坤更是氣得渾身肥肉都在哆嗦,指著馬管家“你…你…”了半天,卻因胸口劇痛說不出完整的話,臉憋得通紅。
就在這時,一直虛弱地靠在沙發上的麻文文,卻極其輕微地 ,幾乎難以察覺地伸手捏了一下樂東的手臂。
那力道微弱,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樂東察覺低頭,對上麻文文那蒼白的臉。
那張臉沒有憤怒,沒有恐懼,隻有一種近乎死寂的平靜和一絲…破釜沉舟的狠厲。
他再次極其緩慢地,幅度極小地點了一下頭。
他選擇留下!
“好…”
麻文文終於發出了一聲嘶啞到極點的聲音,仿佛破舊風箱在拉動。
胡老板一聽麻文文親口答應,哪裡還管其他,欣喜若狂地連聲道:“好好好!麻大師深明大義!”
馬管家更是眼中掠過一絲計謀得逞的精光,躬身建議:“老板,您看客廳被剛才那番折騰,法壇也亂了,氣場駁雜,不宜再行法事。”
說罷,他隱晦的撇了撇站門口的侯奎,隨即指著樓上補充:“這老爺子的靈堂就在二樓,也離老爺子‘近’,況且靈堂裡本就設有一個小法壇,供奉著老爺子的遺像,最是合適不過!不如移步靈堂,讓麻大師看看?”
胡老板早已六神無主,聞言哪有不允,連連點頭:“好好好!老馬你安排!都聽你的!快!快帶路去靈堂!”
事已至此,一行人沉默而壓抑地踏上盤旋的樓梯。
樂東和蔡坤架著幾乎虛脫、渾身冰涼的麻文文走在中間。
麻文文的腳步虛浮得厲害,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大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樂東身上,那股陰冷的寒氣透過薄薄的衣料不斷滲過來。
樂東打個寒顫,想靠著欄杆停頓一下,卻被當頭的馬管家看見譏諷一聲:“樂先生不如去靈堂歇歇。”
“哼!”
一聲冷哼,樂東在身後侯奎的催促下,不情不願的重新跨上台階。
他不知道馬管家為何執意要繼續做法?
難不成等不到“兒子”,逼急了?
樂東心裡有些忐忑,因為這種猜測並非空穴來風,他都能感覺到身後侯奎落,目光如同盯上獵物的鬣狗,在他和蔡坤的後背掃視。
“老蔡,準備好弄事!”
樂東這句話是用方言說的,且聲音很小,並沒有讓身前和身後有人起疑心。
反觀蔡坤聽到此話,眼裡的緊張,恐懼,害怕,憤怒交雜錯亂,終是彙聚成瘋狂…
等一行人走到二樓的走廊儘頭,那扇緊閉的、貼滿了黃符和纏繞著暗紅絲線的木門,在暈黃的光線下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邪異。
胡老板看著那扇門,腿肚子就開始打顫,下意識地往馬管家身後縮。
“開門!”
胡老板聲音發抖,對著馬管家催促。
後者不急不慢,徐徐從口袋掏出一大串鑰匙,挑挑揀揀才找出。
“哢噠。”
門鎖彈開的聲音在死寂的走廊裡格外刺耳。
馬管家卻沒有立刻推門,他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麻文文身上,語氣斬釘截鐵:
“麻大師,我聽說這靈堂重地,陰氣彙聚,最忌陽氣衝撞和生人驚擾!為免節外生枝,確保法事萬無一失,這次進去,就不用派人再去外麵望風了吧!”
也不等麻文文反應,他目光又落在樂東蔡坤身上,嘴角勾起一絲冷酷的弧度:“尤其是…某些手腳不乾淨、心思太多的人!”
那最後一句,樂東也不意外,抬頭回懟著馬管家視線。
“好了好了,老馬你今天怎麼這麼磨蹭,快點!”
胡老板看不下去,忍不住抱怨。
“吱呀——”
這扇封閉的木門終於被推開,也就是推開瞬間,一股濃鬱、陰森、仿佛沉澱了數百年的腐朽寒氣混合著濃重的香燭和…
和某種肉類輕微腐敗的甜膩氣息,如同實質的潮水般從門內洶湧而出,瞬間淹沒了所有人!
當頭的馬管家猝不及防,被這陰寒腥臭的氣味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好半天才捂著鼻眼側身讓開門口。
借著走廊黃暈的光線,入眼的房間裡,四周堆滿紙疊的金銀元寶,還有紙車,紙房,紙女人…
它們團團包圍,簇擁著中央的一木床,或者說,是上那具被黃布遮蓋的人體輪廓。
“爸…兒子請高人給你作法遷墳…”
胡老板哆哆嗦嗦,低著頭呢喃。
緊跟身後的樂東對內匆匆掃視一眼,目光卻被那扇門的表麵牢牢吸住——深色的木門上,遍布著密密麻麻、深深淺淺的抓痕!
那些痕跡淩亂而瘋狂,有些像是用指甲硬生生摳出來的,邊緣還帶著木刺,有些則像是被什麼野獸的爪子反複刮擦,深可見木紋。
樂東想起之前上樓聽到的抓撓聲,本以為那是馬管家把戲,可現在…
這絕不是音響能模擬出來的效果,一時間,窗戶外的經曆湧上腦海——那個腐朽的聲音,那雙搭上肩頭的冰冷壽衣手臂…恐懼再次攥緊了他的心臟。
馬管家顯然也看到了那些抓痕。
他腳步猛地一頓,臉上的從容第一次出現了驚懼。
他死死盯著那些猙獰的痕跡,三角眼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他下意識地抬手,似乎想撫摸那些痕跡確認真假,手伸到一半又猛地縮了回來,心裡早就翻江倒海!
怎麼可能?
那老東西的“陰魂”明明是我假扮的!靈堂裡的“動靜”也是我用藏在門後的微型音響播放的錄音!這些抓痕…是哪裡來的?!難道…難道真有…
想到這裡,馬管家隻覺得一股失去掌控的寒意瞬間罩住了全身。
“咳咳…嘶…”
忽然,門口的麻文文身體在樂東臂彎裡猛地一沉,他努力抬起頭,纏著白紗的眼睛死死“盯”著木床方向,嘴唇無聲地動了動,樂東離得近,依稀辨出是:
“好重的…陰…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