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
後來他有一次出差,經過了一座瓷器小鎮,他想補償給她一個禮物,決定親手做一個新的。
然後剛好那一段時間也在那邊演出的溫淩表示也很感興趣。
他們倆就一起去做了杯子。
回來之後,路杳杳看到他的禮物,還有溫淩特意做的,送給她表示歉意的,跟他之前從意大利帶回的那隻很像的茶杯,突然就笑了。
她隨手砸了溫淩的道歉禮,又推開據說溫淩也貢獻了巧思的他的作品,一眼都沒看的讓他們滾。
他們又吵了一架。
那時候兩人的關係已經很冷淡,杳杳幾乎不再搭理他,也是因此,他心慌地又策劃了求婚。
這對杯子當時他沒有帶走,原來是被溫淩收起來了。
當初覺得充滿愛意的禮物,此時看卻格外刺眼。
他冷笑一聲,“你還記得,這原來是送給誰的嗎?”
溫淩的笑容僵住。
“我隻是想著,杳杳應該不會再要它了,扔了可惜。”
她蓋上盒子,“算了,你不喜歡,我把它處理掉吧。”
又試探地看向傅景策,“我剛剛聽說你和傅鈞彥打起來了?怎麼回事?”
說完又皺眉不滿道:“他一個私生子,憑什麼出現在這種場合?”
傅景策緊緊盯著她的眼睛,“因為,我父親想將傅家交給他。”
溫淩瞪大眼睛,下意識反駁,“怎麼可能?”
她在牢裡錯過了太多,出獄後又因為之前的朋友的單方麵斷交,消息很不靈通。
她一直以為傅家換繼承人的事隻是風言風語。
她有點著急,“傅家是你的囊中之物,你不能讓給他,就是今天,你都應該阻止他出現的。”
話音裡竟然有譴責傅景策無能的意思。
傅景策自嘲一笑。
若是杳杳在,此時最先關心的,應該是他被私生子驅逐,他的心情怎麼樣,有沒有受欺負?
他推開喋喋不休的溫淩,踉踉蹌蹌地走了出去。
……
路家有一處通向天台,常年不鎖的門。
路杳杳以前曾經在傅景策丟失了第一名,跟父母鬨彆扭心情不好時帶他來過。
她說,那是她常常去散心的地方。
他此刻隻想找一個沒有人,誰都找不到他,聽不到任何議論的地方待著。
果然,除了路上碰到幾個傭人,他上去的路很順利。
這裡的天台平時很少有人過來,沒有鎖,沒有護欄,空空蕩蕩。
他按照記憶,坐在了天台邊上。
屁股坐在邊沿,雙手支在身體兩側,兩條腿懸在空中晃晃蕩蕩,天地之間仿佛隻剩自己。
沒有遮擋,沒有庇護,有風吹過,給人一種隨時會把人吹下去的錯覺。
兩個人一起的時候,他覺得輕鬆、愉快、自由。
可此刻一個人坐在這邊,他竟然感覺到了無邊的孤獨和死寂。
她說她常來,那她自己一個人待著時,也是這樣的感受嗎?
傅景策往下望了一眼,神思不屬的大腦讓他有一瞬恍惚,差點摔了下去。
他猛地驚醒,快速起身離開天台邊緣。
然而,很快又停下腳步,望向他之前坐的地方。
那裡從並肩說笑的男孩女孩,變成了一個穿著裙子的孤獨少女,她目光沉靜地望著天空,長長的發絲在空中飛揚。
給人一種隨時會隨風而去的感覺。
他著急地想叫她離開,那個人影卻突然消失。
傅景策驀地蹲下身,捂住心臟痛苦地跪伏在地麵,額頭抵著地板,雙眼通紅。
眼淚不斷從眼睛裡溢出來,他的笑聲從自嘲變成了悔痛。
她原來,過的是這樣的生活啊。
這是她的家啊!
那麼多次在其他家人歡欣熱鬨時,在這裡獨自徘徊,她曾經有沒有哪個瞬間產生過一躍而下的想法?
那個時候,她才十幾歲。
明明她都帶他來過了,他為什麼什麼都沒有發現?
而他,自詡愛她,他又做了什麼?
為了自己的私心,他在勸她和他們和好,他在為了自己的愧疚,一次一次地傷害她。
他不知道,背負著那麼多的她能夠自己走出路家,有多麼勇敢,有多麼努力。
在她的自救過程中,他未能伸出一次援手。
他突然用力地給了自己一巴掌。
“傅景策!你活該!哈哈哈你活該!”
路家人和他,都不配得到幸福。
……
溫裕和收回看向入口的眼神,神情低落。
路國威走到她身邊,攬住她的肩膀,“怎麼了?”
溫裕和苦笑一聲,“杳杳應該是不會來了。”
路國威也沉默了一下。
對於這個女兒,他也不是不愛的。
可是,長久的對立,讓他已經不知道如何愛她了。
他對她的了解,甚至還不如對溫淩。
當年嬌軟可愛的小女兒,早已經成為夢中的一個模糊剪影。
可當時路家企業正在發展的關鍵期,他不能背上任何不好的名聲。
他有時候也痛恨那場意外,要不然他們也不必收養溫淩,委屈杳杳。
他的女兒,更不會逐漸和他離心。
最近他們不過對溫淩稍微冷淡,外麵就不知道哪傳的流言,嘲諷他們苛待恩人之女。
剛才還有人故意問他們溫淩去哪了。
那種大家都拿著雞毛當令箭,認定你有欠於她,還對她不好的指責,簡直如芒在背。
他突然就有點理解當時杳杳被眾人所指的心情了。
同時也覺得憋屈,換了他們任何一家,有一個坐過牢的養女,恐怕也不會待她多好。
偏偏大家都站著說話不腰疼,有些人甚至明擺著故意看笑話。
溫淩簡直就是個燙手山芋。
“算了,”他搖搖頭,甩掉那些胡思亂想,“去切蛋糕吧,大家都等著你。”
溫裕和歎口氣,點點頭跟著他過去。
一家五口,恩愛夫妻,兩兒一女,看起來也是和諧美滿的一家子。
溫淩努力忽視那些大家打量、譏諷、鄙夷的眼神。
不管怎麼樣,她就是路家的女兒,路杳杳的位置,從她進這個家門起,就是她的了。
然而,就在場麵話說完,即將切蛋糕的時候。
路家的傭人連滾帶爬,滿臉驚恐地跑進來,“先生!夫人!二小姐送禮來了。”
溫裕和臉上染上驚喜。
路國威也麵生愉悅,“除了她,還有誰來嗎?”
又皺著眉頭指責傭人的莽撞,“小姐回來了就好好請進來,慌慌張張做什麼?”
傭人抖動著嘴唇,眼中驚懼未消,“但是,但是……”
“一個虐待親女,眼瞎心盲,毫無溫情的家,還不值得路小姐親自到場。”一道不算陌生的聲音從門口響起。
一身黑色西服的周特助出現在眾人麵前。
與此同時,他身後跟著的一大堆黑衣黑褲,穿得像出殯的人,掏出二胡、嗩呐……等等葬禮經典樂器,歡快奏響,走入人群中央。
在眾位賓客的驚叫、議論聲不斷時,溫裕和的目光卻緊緊鎖定在隊伍打頭的人身上。
他的手裡,赫然捧著一張巨大的黑白照片。
照片裡衝她微笑的,是一張熟悉的臉,溫淩的母親,她的姐姐——
溫玉姿。
她心跳如雷,麵色慘白。
而周宇已經嘲諷地看向溫裕和,“雖然已經斷親,但母女一場,路小姐特意吩咐我在這個特殊的日子,來為諸位送份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