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仙會舊址在琉璃宗以西的荒原上。據說當年這裡曾是座氣派的石殿,如今隻剩斷壁殘垣,牆角爬滿乾枯的荊棘,風一吹就發出“嗚嗚”的聲響,像在訴說過往的廝殺。林筱雨站在殘破的門楣下,指尖撫過石壁上的刻痕——那是刀劍砍過的痕跡,邊緣還殘留著淡淡的魔氣,雖已微弱,卻仍能讓人想起當年的腥風血雨。
“李天澤帶著弟子在那邊清理碎石。”南宮雪走到她身邊,遞來一塊帕子,“這裡的灰塵重,彆迷了眼睛。”她的目光掃過斷壁,落在中央那座坍塌的石台——那是萬仙會供奉魔器的地方,石台裂縫裡還嵌著些黑色的碎屑,是魔器殘留的氣息。
林筱雨接過帕子,卻沒擦臉,而是蹲下身,從竹籃裡拿出同心草種子。籃子裡的種子用靈泉水浸過,還裹著層鎖靈陣的光塵,是她和南宮雪昨天特意準備的——柳姨說這樣的種子帶著淨化之力,能驅散殘留在土裡的魔氣。“我們從石台開始種吧。”她捏起一顆種子,輕輕放進石縫裡,“把最核心的地方先填滿靈氣,周圍的魔氣就會慢慢散了。”
南宮雪沒有異議,也蹲下身幫她播種。兩人的動作很輕,像是怕驚擾了沉睡的土地。陽光穿過斷壁的縫隙照下來,在石台上投下狹長的光斑,把她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兩道守護的屏障。林筱雨看著南宮雪專注的側臉,忽然想起在溶洞裡的對峙——那時她的側臉緊繃著,劍光裡帶著決絕;而現在,她的眉眼柔和,指尖撚著種子的動作,比任何時候都溫柔。
“阿竹他們在那邊發現了口井。”李天澤的聲音從廢墟深處傳來,帶著點興奮,“井水是甜的!可以用來澆種子!”
林筱雨和南宮雪起身走去時,看到阿竹正趴在井口往下看,幾個新弟子圍著井台,手裡還攥著剛采的野菊。“林師姐!這井裡有水草!”阿竹指著井底的綠影,“說明這裡的水沒被魔氣汙染,我們可以用井水澆種子!”
南宮雪俯身看了看井水,又用靈力探了探:“確實乾淨,還帶著點靈氣,可能是地下暗河連通著靈泉。”她從儲物袋裡拿出個木桶,遞給身邊的弟子,“打水時慢點,彆把泥沙攪起來,不然會傷到種子。”
弟子們立刻分工合作,有的打水,有的鬆土,有的跟著林筱雨學播種。最小的那個孩子蹲在石縫邊,把種子一顆一顆擺得整整齊齊,嘴裡還念念有詞:“要好好長呀,長出葉子就能擋住魔氣了。”林筱雨走過去時,正好聽到他的話,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這孩子比剛入門時開朗多了,眼裡的怯懦被期待取代,像這荒原上剛冒頭的新綠。
播種到正午時,石台周圍已經種滿了同心草種子。林筱雨直起身捶了捶腰,才發現手心被石棱磨出了紅痕。南宮雪見狀,立刻拉過她的手,從儲物袋裡掏出藥膏——是柳姨給的,帶著月見草的清香,專治磨傷。“說了讓你彆太用力。”她一邊塗藥膏一邊輕聲抱怨,指尖卻放得極輕,生怕弄疼她。
“這點小傷算什麼。”林筱雨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藥膏蹭到她手背上,“你看,種子都種好了,過幾天這裡就會冒出綠芽,再過幾個月,就會長滿同心草,到時候誰也看不出這裡曾是廝殺的地方。”她指著遠處的荒原,“明年我們再往那邊種,一點點把這片荒原都變成草地,讓路過的修士看到,就知道這裡已經沒有魔氣了。”
南宮雪看著她眼裡的光,忽然覺得這荒原的風,都帶上了暖意。她低頭在林筱雨的手背上吻了一下,像在親吻那些細微的傷痕:“好,我們一點點來。今年種同心草,明年種月見草,後年種滿山坡的野菊,讓這裡變成比太平峰還美的地方。”
中午休息時,大家坐在斷壁下吃乾糧。阿竹把自己的桂花糕分給最小的孩子,又湊到林筱雨身邊,獻寶似的拿出塊石頭——石頭上畫著同心草,是用炭筆描的,邊緣還塗了些野果汁,染成淡淡的粉色。“這是我給草葉畫的‘花衣服’。”阿竹指著粉色的邊緣,“等它們長出來,看到自己有花衣服,就會開得更漂亮。”
林筱雨接過石頭,小心地放進儲物袋:“我要把它帶回太平峰,擺在藥圃的石桌上,讓那裡的同心草也看看,它們在荒原上有新夥伴了。”
孩子的眼睛瞬間亮了,又跑回夥伴們身邊,嘰嘰喳喳地說要再畫幾塊石頭,讓“新夥伴”們都穿上花衣服。李天澤看著孩子們的樣子,笑著跟南宮雪碰了碰水壺:“你看,這才是最好的淨化。再多的陣法,再強的靈力,都不如讓孩子們在這裡種下希望管用。”
南宮雪喝了口靈泉水,看向林筱雨——她正被幾個孩子圍著,教他們辨認草葉上的紋路,陽光落在她發間的木簪上,珍珠泛著柔和的光。“你說得對。”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篤定,“隻要這些孩子記得在這裡種下過同心草,記得靈草能驅散魔氣,這片土地就永遠不會再被汙染。”
下午播種時,林筱雨發現了件奇怪的事——她們早上種下的種子,竟然有幾顆已經冒出了綠芽。芽尖頂著層薄土,卻挺得筆直,像是在努力地向陽光生長。“柳姨的法子真管用!”她驚喜地拉過南宮雪,“你看!它們已經開始長了!”
南宮雪蹲下來,指尖輕輕碰了碰芽尖,忽然笑了:“不是柳姨的法子,是你的血。”她指著芽尖周圍的泥土——那裡有幾點極淡的紅痕,是林筱雨早上手心磨破時滴下的血,“你的血帶著靈族的淨化之力,比靈泉水還管用。”
林筱雨這才發現手心的傷口又滲了點血,卻沒覺得疼。她看著石縫裡的綠芽,忽然覺得這荒原的土地,或許也在期待新生。就像曾經的萬仙會舊址,雖承載著廝殺的過往,卻也能在同心草的根係裡,長出新的希望。
太陽西斜時,播種的任務基本完成。荒原上的石縫、牆角、井邊,都埋下了同心草種子,連斷壁的裂縫裡,都能看到裹著光塵的籽實。李天澤讓弟子們在周圍布了層簡易的防護陣,防止野獸踩踏,又在井邊搭了個小棚,說以後要派弟子定期來澆水。
“下個月我帶新弟子來看看。”林筱雨站在石台邊,看著夕陽給石縫裡的綠芽鍍上金邊,“讓他們親手澆一次水,看看自己種下的種子長出了多少。”
“再帶些新的種子來。”南宮雪補充道,“我們說好了,要一點點把這裡種滿。”
離開舊址時,風裡已經帶著淡淡的草木香——是同心草種子散發的靈氣。林筱雨回頭望了一眼,看到防護陣的光罩在夕陽下泛著柔光,把種下種子的土地都護在裡麵,像個溫柔的承諾。阿竹和孩子們還在揮手,手裡的石頭畫在暮色裡閃著粉色的光,像撒在荒原上的星星。
回琉璃宗的路上,李天澤忽然說:“當年萬仙會覆滅時,我以為這裡永遠會是片死地。”他看著遠處的山巒,“那時總想著報仇,想著把所有餘黨都斬儘殺絕,卻忘了最該做的,是讓這片土地活過來。”他拍了拍南宮雪的肩,“你們做得比我們這輩人好。”
南宮雪沒有說話,隻是握緊了林筱雨的手。林筱雨能感覺到她手心的溫度,也能感覺到竹籃裡剩下的種子——那些種子帶著荒原的泥土氣息,卻比來時更有靈氣。她知道,這隻是開始,以後她們會帶著更多的種子,更多的孩子,把希望種遍每一片需要守護的土地。
回到太平峰時,已是深夜。林筱雨和南宮雪沒有立刻回房,而是提著竹籃去了藥圃。她們把從荒原帶回來的泥土,混進太平峰的土壤裡,又在最壯的同心草旁,種下了最後幾顆種子。“這樣它們就能把荒原的消息,告訴太平峰的夥伴了。”林筱雨輕聲說,像是在對靈草說話。
南宮雪從背後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發頂:“等荒原的同心草開花了,我們就去那裡辦賞花宴,讓阿竹他們當主人,給我們介紹他們的‘新夥伴’。”
林筱雨靠在她懷裡,聞著她身上的荒原塵土味混著太平峰的草木香,忽然覺得無比安心。藥圃裡的同心草在夜風中輕輕搖曳,像是在回應她們的約定。遠處的鎖靈陣光罩依舊明亮,荒原上的防護陣在夜色裡閃著微光,兩處的靈氣仿佛順著風的軌跡,慢慢交融在一起,像兩條纏繞的根須,在時光裡緊緊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