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哨音在溶洞內炸響,聲波在鐘乳石間來回折射,竟震得幾根石筍簌簌斷裂。灰袍人的動作驟然停滯,寬大的袖袍無風自動。他渾濁的眼珠轉向林筱雨手中的玉哨,青銅麵具下傳出沙啞的嗤笑:"子母哨?這等拙劣把戲也敢拿出來現眼。"拐杖重重頓地,"等你師尊趕到時,你早就是具乾屍了。"
林筱雨背靠岩壁急促喘息,突然腳踝一緊。低頭就見三條漆黑藤蔓不知何時已纏上她的雲紋靴,藤蔓表麵密布的細刺正分泌著粘稠黑液。魔氣順著皮革縫隙滲入,頓時如千百根冰針刺入經脈。她咬破下唇強忍劇痛,顫抖著舉起清心鏡。
"破!"
鏡麵爆發的白光將藤蔓灼出焦痕,空氣中頓時彌漫著腐肉燒焦的惡臭。可那些藤蔓隻是稍稍退縮,轉眼又以更凶猛的姿態纏上來,這次直接勒進皮肉,鮮血頓時浸透裙擺。
"噬靈藤專克修士靈力。"灰袍人拄著骷髏拐杖緩步逼近,每一步都在地麵留下腐蝕的焦痕,"交出靈族血脈,我給你個痛快。"他忽然抬手,洞頂倒懸的鐘乳石竟紛紛化作利箭射下。
林筱雨翻滾躲避,碎石在她臉頰擦出血痕。"休想!"她突然咬破舌尖,一口心頭血噴在鏡麵上。原本黯淡的鏡麵頓時亮如烈日,扇形光刃橫掃而過,將周遭藤蔓儘數斬斷。
趁著這瞬息空隙,她轉身衝向洞口。左手不斷從乾坤袋撒出陣旗,最簡單的絆馬陣在身後接連亮起微光。右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抵抗著經脈裡肆虐的魔氣。
灰袍人竟不追趕,隻是輕撫拐杖上的骷髏頭。洞頂那隻詭異的巨眼突然收縮成豎瞳,整個溶洞開始劇烈震顫。岩壁滲出瀝青般的黑色黏液,落地便扭曲蠕動著化作新的噬靈藤。
"南宮雪若聰明就該知道是陷阱。"他的笑聲在洞中形成詭異回聲,"可她若真在乎你"拐杖突然指向洞口,"就一定會來送死!"
林筱雨剛拐過彎道,身後就傳來土石崩裂的聲響。回頭隻見數十條藤蔓如毒蛇般破土而出,最前端的藤尖距離她後頸已不足三寸。她反手揮劍,卻因靈力枯竭脫了力,精鋼長劍竟"當啷"一聲墜地。
藤蔓暴起的破空聲中,一道赤紅劍光如隕星般砸落。
"轟——!"
灼熱氣浪將林筱雨掀翻在地。她掙紮著抬頭,看見漫天藤蔓灰燼中,南宮雪的身影在火光中顯現。向來整潔的紅衣此刻布滿裂口,左肩繃帶完全被血浸透,發絲黏在蒼白的臉上,唯有楓紅劍燃著前所未有的烈焰。
"雪兒!"林筱雨的眼淚奪眶而出,她想站起來卻踉蹌著向前撲去。
南宮雪閃身上前接住她,冰涼指尖連點她腕間穴位:"柳長老在加固主陣,我聽到哨音就"話音戛然而止,南宮雪突然悶哼著後退半步——洞頂巨眼正釋放著令人窒息的威壓,那視線如有實質地壓在每個人脊梁上。
灰袍人陰笑著逼近:"天魔之眼最善誘發心魔。南宮雪,若親眼看著這小丫頭死在你麵前"
"閉嘴!"南宮雪劍鋒直指對方咽喉,卻感到識海傳來熟悉的躁動。霧隱穀寒潭那次的心魔幻象又開始在眼前閃回。這時一隻微涼的手突然握住她染血的掌心——林筱雨的體溫如清泉流過心間,那些幻象頓時淡去。
"左邊石縫通主陣。"南宮雪壓低聲音,將一塊玉符塞進林筱雨手中,"拿著我的劍令去找柳"
"那黑石才是陣眼!"林筱雨攥緊她的手,將玉符推回去,"我們一起"
"轟!"
漆黑光柱突然從天魔之眼射出。南宮雪剛要動作,卻被林筱雨猛地拽倒。三枚青銅陣旗從少女袖中飛出,在空中結成三角光罩。電光火石間,林筱雨咬破南宮雪的指尖,將鮮血抹在光幕上——
"血契陣?!"
南宮雪瞳孔驟縮。這分明是禁術典籍上記載的靈族秘法,需以雙方精血為引,強行建立靈力通道。紅光暴漲的瞬間,她感到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暖流湧入經脈,那是林筱雨特有的靈力波動。
"等我信號!"林筱雨已如離弦之箭衝向溶洞深處。
南宮雪來不及阻攔,楓紅劍旋出烈焰火輪,將追向林筱雨的藤蔓儘數截斷。她劍勢陡轉,身形如鬼魅般閃到灰袍人麵前:"你的對手是我!"
"鐺!"
拐杖與劍刃相撞迸出刺目火花。南宮雪借勢騰空,劍尖突然分化出七道虛影,正是太平峰絕學"七星逐月"。灰袍人急忙後撤,卻見那七道劍光中途變向,竟全部射向洞頂巨眼。
"雕蟲小技。"灰袍人冷笑掐訣,巨眼前瞬間凝結出黑色屏障。不料劍光臨近時突然合而為一,化作赤紅流星直取他咽喉!
"嗤——"
劍鋒擦著青銅麵具劃過,帶起一蓬黑血。灰袍人暴怒咆哮,整個溶洞突然劇烈搖晃,無數碎石如雨落下。南宮雪正要追擊,心臟突然傳來尖銳刺痛——血契陣正在過度抽取她的靈力。
此刻溶洞深處,林筱雨雙手握劍劈向中央黑石。劍刃接觸符文的刹那,無數淒厲慘叫在她腦中炸開。那些扭曲的麵孔中有她熟悉的外門弟子,有霧隱穀遇害的村民,最後竟浮現南宮雪浴血倒地的幻象。
"都是幻象!"她將舌尖咬得鮮血淋漓,混雜著南宮雪靈力的劍氣終於撕開最後一道封印。
"哢——嚓!"
隨著黑石碎裂,天魔之眼發出刺耳尖嘯。灰袍人那邊突然傳來撕心裂肺的慘叫:"不!通道已經"緊接著是利刃入肉的悶響。
"筱雨!"南宮雪渾身是血地衝進來,打橫抱起她就往外跑。身後岩壁開始崩塌,黑色魔氣如火山噴發般從地縫湧出,所過之處連石頭都被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
峽穀在她們腳下震顫,仿佛有巨獸在地底翻身。遠處鎖靈陣的光罩正被魔潮衝擊得明滅不定,柳心語帶著數十名弟子死守陣眼,每個人嘴角都掛著血痕,最年輕的那個外門弟子已經跪倒在地,卻仍高舉著陣旗。
"來得及!"南宮雪將懷中人摟得更緊。疾風中,她聽見林筱雨氣若遊絲的聲音:"等結束我們去藥圃種同心草吧"
紅衣劍修的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頓。她低頭看見少女被魔氣侵蝕得發紫的唇瓣,突然將額頭貼上對方冰涼的眉心。
"好。"這個字裹挾著溫熱的吐息,"再種滿月見草,要那種入夜會發光的。"
當兩道身影如隕星般落在陣眼處時,守陣弟子們爆發出一陣嘶啞的歡呼。南宮雪與林筱雨同時將染血的手掌按上光罩——赤紅靈力與瑩白血脈在空中交織成螺旋,鎖靈陣的裂痕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灰袍人最後的哀嚎漸漸被風聲淹沒。林筱雨望著南宮雪染血的側臉,突然覺得連魔氣翻湧的天空都亮了幾分。她悄悄勾住對方的小指,感受到指尖傳來的細微顫抖。
在她們身後,第一縷晨光正刺破斷魂崖上空的烏雲。那光芒先是如金線般纖細,漸漸暈染成漫天霞彩。不知哪個弟子突然哽咽著喊道:"快看!魔氣在消散!"
南宮雪卻突然身體前傾,楓紅劍"鏘"地插入地麵支撐住兩人重量。林筱雨這才發現她後背插著半截斷箭,傷口周圍已經泛出詭異的青色。
"雪兒?!"
"沒事。"南宮雪扯出個蒼白的笑,突然伸手拂去她臉上的血跡,"這次換我給你當拐杖"
話音未落,整個人便栽倒在林筱雨肩上。遠處傳來柳心語聲嘶力竭的呼喊,但林筱雨耳中隻剩下彼此交纏的心跳聲。她抱緊懷中人,看著朝陽徹底撕開雲層,將兩人的影子長長地投在正在愈合的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