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比來時更難走。林筱雨靠在南宮雪懷裡,右臂被特製的靈木夾板固定著,斷裂的骨縫裡還殘留著星隕仙尊的靈力餘波,每動一下都疼得她額頭冒汗。可她咬著唇沒吭聲,隻是偷偷抬眼打量師尊——南宮雪的側臉在暮色裡顯得格外柔和,脖頸上的指痕已經淡成淺粉色,可剛才那雙藏著星辰的眼睛,總在她腦海裡閃回。
“師尊,”她終於忍不住小聲開口,“剛才……是您嗎?”
南宮雪腳步微頓,低頭時眼裡的疲憊已藏得乾乾淨淨,隻剩慣常的霸道:“不然還是鬼不成?”她指尖在林筱雨胳膊上輕輕一點,一股暖流順著夾板滲入,骨縫裡的刺痛瞬間減輕不少,“疼就說,跟你師尊還裝什麼硬氣。”
林筱雨被那股暖流烘得眼眶發熱,連忙把臉埋進南宮雪衣襟:“不疼了。”其實她想問的不是這個,她想問剛才那個眼神漠然、言出法隨的存在,到底是不是師尊的一部分,可話到嘴邊,又怕觸碰到什麼不該問的秘密。
快到山腳下的傳送陣時,一陣香風突然卷著桃花瓣飄來。柳心語踩著飛葉落在麵前,粉白長裙上還沾著露水,顯然是剛從桃花峰趕來。她一把攥住南宮雪的手腕,靈力探入的動作帶著毫不掩飾的急切:“雪兒,你怎麼樣?有沒有傷到根基?”
感受到柳心語指尖的顫抖,南宮雪難得沒掙開,隻是挑眉:“柳姨這是盼著我出事?”
“胡說八道什麼!”柳心語瞪她一眼,目光卻落在她脖頸的指痕上,眼圈瞬間紅了,“那老瘋子下手真狠!若不是李師兄傳訊說你們沒事,我現在已經拆了他的星隕閣!”她又看向南宮雪懷裡的林筱雨,心疼地摸了摸孩子的頭,“筱雨這胳膊……得用千年溫玉敷著才能不留後遺症,我那正好有一塊,回去就給你送來。”
“不必。”南宮雪淡淡道,“丹鼎峰的療傷丹比溫玉管用。”
“你懂什麼?”柳心語直接搶過林筱雨的胳膊查看,指尖拂過夾板時,靈木突然泛起淡淡的粉色,“這孩子骨裂處沾了星隕的煞氣,丹藥化不開的,必須用溫玉的靈氣慢慢吸。”她瞪向南宮雪,“你這當師尊的,彆總把霸道當本事,孩子的傷耽誤不得!”
說話間,李天澤帶著幾位峰主也趕了過來。丹鼎峰的丹成子背著個巨大的藥箱,老遠就喊:“雪丫頭快讓開,讓老夫看看筱雨丫頭的傷!”持劍峰的王劍明則背著柄長劍,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顯然是聽說了星隕仙尊的事,隨時準備去尋仇。
“都圍在這做什麼?”南宮雪抱著林筱雨側身避開,語氣帶著慣有的疏離,“傳送陣快到了,有話回去說。”
王劍明哼了一聲:“星隕那老狗跑了?依我看,直接召集各峰弟子,踏平他的星隕閣!”他周身的劍意淩厲如刀,合體境後期的威壓讓周圍的空氣都凝了霜。
“他已經死了。”南宮雪淡淡道,腳步沒停,“連灰都沒剩下。”
這話一出,眾人都愣住了。李天澤張了張嘴,最終隻是歎了口氣——他猜到是雪丫頭做的,卻沒料到會這麼徹底。柳心語則敏銳地抓住重點:“你殺的?以你煉虛境初期的修為……”
“柳姨覺得我殺不了他?”南宮雪轉頭看她,眼神裡的霸道一閃而過,“他強行奪取萬靈體,道心已碎,不過是強弩之末。”她沒提萬靈體本源意識的事,有些力量,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傳送陣的光芒亮起時,林筱雨偷偷拽了拽南宮雪的衣襟。她能感覺到,師尊說這話時,握著自己的手緊了緊,指腹的溫度比平時高了不少——師尊在撒謊,可她為什麼要瞞著呢?
回到太平峰時,天色已經全黑。南宮雪直接抱著林筱雨回了主殿,揮手屏退想上來伺候的弟子,親自給徒弟拆夾板換藥。丹成子送來的藥膏泛著淡淡的金光,抹在皮膚上涼絲絲的,骨縫裡的刺痛立刻減輕了大半。
“師尊,我自己來就好。”林筱雨看著南宮雪低頭時認真的側臉,耳廓微微發燙。以前師尊也會管她,可從未像現在這樣……細致得讓人心頭發顫。
南宮雪頭也沒抬:“安分點。”她的指尖很輕,避開了傷口最疼的地方,卻又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這半個月都彆練劍了,我讓人把功課搬到房裡來。”
“啊?”林筱雨愣住,“可下個月就是宗門小比了……”
“小比重要還是胳膊重要?”南宮雪抬眼瞪她,語氣陡然嚴厲,可眼底卻沒什麼怒氣,“再敢提小比,我就把你扔到桃花峰,讓柳姨天天盯著你喝藥。”
林筱雨立刻噤聲。柳姨的藥是出了名的苦,上次她感冒,被灌了三碗藥湯,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舌頭發麻。她看著南宮雪仔細地用繃帶把自己的胳膊纏好,動作熟練得不像個峰主,反倒像……像以前偷偷給受傷的小獸包紮的樣子。
“師尊,”她忍不住問,“您以前是不是經常給人包紮傷口啊?”
南宮雪手一頓,隨即冷哼:“不然像你一樣笨手笨腳?”她把剩下的藥膏塞進林筱雨手裡,“記得每天抹三次,要是敢偷懶……”
“不敢不敢!”林筱雨連忙舉手保證,看著師尊轉身時略顯僵硬的背影,偷偷勾起了嘴角。她好像……發現了師尊不為人知的一麵。
接下來的日子,太平峰的弟子們發現,峰主對林筱雨的寵信簡直突破了天際。
以前林筱雨練劍遲到,會被南宮雪罰在劍坪站三個時辰;現在起晚了,南宮雪會讓弟子把早膳端到房裡,還親自監督她吃完。
以前林筱雨煉丹炸了丹爐,會被南宮雪扔去丹鼎峰當雜役;現在炸了爐,南宮雪隻是皺眉罵句“蠢材”,轉身就去給她收拾爛攤子,還讓丹成子特意送來更耐高溫的丹爐。
最讓弟子們咋舌的是,南宮雪竟然推掉了所有峰主會議,每天留在太平峰陪林筱雨看書。有次陣法峰的唐白法上門請教問題,正好撞見南宮雪坐在窗邊,手裡拿著本劍譜,林筱雨則趴在她腿上,睡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向來眼高於頂的太平峰主,不僅沒發火,還輕輕給徒弟掖了掖衣角。
“這……這還是那個把遲到弟子吊在峰門口的南宮峰主嗎?”新來的雜役弟子偷偷問師兄,被狠狠瞪了一眼:“閉嘴!沒看見峰主看筱雨師姐的眼神嗎?那是把人疼到心坎裡了!”
林筱雨自然也察覺到了。她的胳膊好得差不多時,想去劍坪練劍,剛拿起劍,就被南宮雪奪了過去:“再養三天。”
“師尊,真的好了!”林筱雨晃了晃胳膊,靈木夾板早就拆了,隻剩下淡淡的疤痕。
南宮雪卻不依:“我說沒好就沒好。”她把劍扔給旁邊的弟子,轉身就走,“跟我來書房,今天教你萬靈體的基礎心法。”
林筱雨愣在原地,看著師尊的背影,忽然想起那天在孤峰上,師尊抱著逐漸冰冷的自己,指尖泛白的樣子。她好像……有點明白師尊為什麼突然變了。
書房裡彌漫著淡淡的墨香。南宮雪鋪開一張宣紙,用靈力凝聚成筆,開始書寫萬靈體的心法口訣。金色的字跡落在紙上,自動浮現出流轉的光暈,那是隻有萬靈體才能看懂的特殊符文。
“萬靈體的關鍵,不是吸收萬物靈氣,而是與它們共鳴。”南宮雪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你之前太急於求成,強行調動靈氣,反而傷了經脈。”她指尖點在“共鳴”二字上,金色的符文突然飛出紙頁,在林筱雨麵前化作一隻小小的靈蝶,“就像這樣,感受它的氣息,而不是控製它。”
林筱雨看著那隻靈蝶在自己指尖飛舞,心中微動。以前師尊教她心法,總是直接扔給她一本劍譜,讓她自己悟,從沒像現在這樣……耐心地一點點講解。她嘗試著按照師尊說的,放鬆心神去感受靈蝶的氣息,果然,原本有些滯澀的靈力,突然變得順暢起來。
“對,就是這樣。”南宮雪看著她眼中亮起的光芒,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一下,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弟子的通報:“峰主,桃花峰主來了,說帶了您愛吃的桃花酥。”
柳心語提著食盒走進來,一眼就看到書房裡和諧的畫麵,忍不住打趣:“喲,我們雪丫頭也會當耐心師尊了?以前是誰說‘教徒弟哪有自己練劍有意思’的?”
南宮雪臉一沉:“柳姨有事說事。”
“沒事就不能來看看我的乖侄女?”柳心語放下食盒,徑直走到林筱雨身邊,拉著她沒受傷的左手仔細打量,“恢複得不錯嘛,看來你師尊沒少費心。”她話裡有話地瞟向南宮雪,“不像某些人,小時候摔了一跤,哭著喊著要吃桃花酥,現在倒學會端架子了。”
林筱雨聽得眼睛發亮:“師尊小時候還會哭呀?”
“柳姨!”南宮雪的耳根微微泛紅,語氣陡然嚴厲,卻沒真的動怒。
柳心語笑得更歡了:“怎麼?還怕徒弟知道你小時候的糗事?”她打開食盒,裡麵放著一碟粉色的桃花酥,還有一小罐晶瑩剔透的蜜餞,“這蜜餞是用千年桃花蜜做的,對靈力滯澀有好處,筱雨你多吃點。”
林筱雨剛拿起一塊桃花酥,就被南宮雪截了胡。她師尊麵無表情地把桃花酥塞進自己嘴裡,含糊不清地說:“你剛吃完藥,忌甜。”
“啊?”林筱雨看著師尊飛快咀嚼的樣子,有點懵。剛才換藥的時候,師尊也沒說不能吃甜啊……
柳心語看得直搖頭,給林筱雨使了個眼色:“你師尊啊,就是嘴硬心軟。”她湊到林筱雨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上次你在孤峰出事,她抱著你下山的時候,手都在抖,隻是你沒看見。”
林筱雨的心猛地一跳,看向南宮雪的背影。她師尊正站在窗邊,望著外麵的暮色,手裡還捏著一塊沒吃完的桃花酥,側臉的線條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柔和。
柳心語沒多留,臨走前塞給南宮雪一個玉瓶:“這裡麵是凝神丹,你這幾天靈力波動太厲害,晚上睡不著就吃一粒,彆硬撐著。”她又看了看林筱雨,“好好陪著你師尊,她……其實比誰都怕失去在意的人。”
柳心語走後,書房裡又恢複了安靜。南宮雪把那瓶凝神丹隨手放在書架上,繼續教林筱雨心法。隻是這一次,她的聲音裡少了幾分霸道,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溫柔。
夜深了,林筱雨打著哈欠趴在桌上,沒受傷的右手還握著那支靈力凝聚的筆。南宮雪看著她熟睡的樣子,輕輕歎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到床榻上。
她坐在床邊,看著徒弟胳膊上淡淡的疤痕,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自己脖頸上早已消失的指痕。孤峰上那股磅礴的力量消失後,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憊,可每當看到林筱雨醒來的樣子,那點疲憊就仿佛被撫平了。
“師尊……”林筱雨在睡夢中呢喃,小手無意識地抓住了南宮雪的衣袖。
南宮雪身體一僵,隨即緩緩放鬆下來。她任由徒弟抓著自己的衣袖,就那樣坐在床邊,守了整整一夜。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灑進來,在地上織成一片溫柔的網,將師徒倆籠罩其中。
第二天一早,林筱雨醒來時,發現自己手裡還攥著師尊的衣袖,而南宮雪趴在床邊睡著了,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看起來竟有幾分脆弱。
她小心翼翼地鬆開手,想讓師尊睡得舒服點,卻不小心碰掉了南宮雪放在枕邊的一枚玉佩。那玉佩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南宮雪立刻驚醒過來。
“醒了?”南宮雪揉了揉眼睛,語氣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卻依舊霸道,“昨天教的口訣背會了嗎?背不出罰抄一百遍。”
林筱雨連忙點頭:“背會了!”她看著師尊眼底淡淡的青黑,小聲說,“師尊,您要是累了,就去睡會兒吧,我自己看書就行。”
南宮雪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皺,語氣恢複了平時的冷淡:“沒事。”她轉身往外走,“我讓廚房做了蓮子羹,一會兒端過來。”
看著師尊略顯倉促的背影,林筱雨撿起地上的玉佩。那是一枚暖玉,上麵刻著太平峰的峰徽,還殘留著師尊的體溫。她忽然明白,師尊不是變了,隻是……把藏在霸道底下的溫柔,悄悄露出來了而已。
接下來的日子,太平峰的弟子們漸漸習慣了峰主的“雙標”。
林筱雨練劍累了,南宮雪會讓人搬來軟榻,親自給她遞水;其他弟子練劍稍微鬆懈,就會被南宮雪的眼刀刮得脊背發涼。
林筱雨煉丹成功,南宮雪會把丹藥拿到各峰去炫耀,仿佛那是自己煉出來的;其他弟子就算煉出極品丹藥,也隻能得到一句“還行”。
就連持劍峰的王劍明都看不下去了,特意跑來太平峰:“我說雪丫頭,你這麼慣著筱雨丫頭,小心把她慣壞了。想當年你……”
“王師叔有話就說,沒事就回你的持劍峰。”南宮雪直接打斷他,語氣不善,“我太平峰的事,就不勞王師叔費心了。”
王劍明被噎得說不出話,隻能搖著頭離開。柳心語得知後,笑得前仰後合:“他這是嫉妒了,當年你總跟他搶劍譜,現在有了徒弟,眼裡哪還有彆人。”
林筱雨聽著柳姨的話,心裡甜絲絲的。她知道師尊的霸道,也知道師尊的溫柔,更知道這份溫柔,隻給了自己一個人。
這天下午,林筱雨正在書房看書,忽然聽到外麵傳來一陣爭吵聲。她好奇地走到窗邊,看到丹鼎峰的弟子正和太平峰的弟子爭執。
“我都說了,這株千年靈草是峰主讓送來給林師姐補身體的,你們怎麼能攔著?”丹鼎峰的弟子急得滿臉通紅。
太平峰的弟子也不讓步:“峰主說了,林師姐現在不能進補太猛,這靈草太烈,得先煉製成丹才能給師姐用!”
林筱雨看著那株散發著濃鬱靈氣的千年靈草,心裡暖暖的。她知道,這肯定是師尊讓人跟丹成子要的。
就在這時,南宮雪回來了。她聽了弟子的彙報,直接對丹鼎峰的弟子說:“東西留下,回去告訴丹師叔,就說多謝了。”又對自己的弟子說,“把靈草送到丹房,讓丹師按溫和的方子煉。”
處理完這些,南宮雪走進書房,看到林筱雨站在窗邊,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笑什麼?”南宮雪挑眉。
林筱雨轉過身,看著師尊,認真地說:“師尊,謝謝您。”
南宮雪愣了一下,隨即彆過臉,語氣生硬:“謝什麼,我隻是不想我的徒弟因為傷沒好利索,影響以後練劍。”
林筱雨看著師尊微紅的耳根,忍不住笑出了聲。她知道,師尊又在嘴硬了。
夕陽透過窗欞灑進來,將師徒倆的影子拉得很長。林筱雨忽然覺得,孤峰上的那場劫難雖然可怕,卻讓她看到了師尊不一樣的一麵。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因禍得福吧。
她拿起桌上的劍譜,對南宮雪說:“師尊,您教我那套‘落雪劍法’吧,等我傷好了,一定不會給您丟臉的。”
南宮雪看著她眼中閃爍的光芒,嘴角終於露出一抹清晰的笑容,雖依舊帶著幾分霸道,卻溫柔得足以融化冰雪:“好,等你傷好了,我就教你。”